第七部 歿日之章 第七章 禍起

某個夏天的夜晚,所有人類和眾生,無一例外的望向東方的天空,心底湧起一種莫名的極度恐慌。

君心更像著了一鞭似的跳了起來,無聲的響亮、梁柱傾倒的聲音。

「…天帝駕崩了!」樊石榴打電話給他,吼完就哭了。

「我知道。」君心摀住臉。

今生的他從來沒有見過天帝,不認識他。但這個時候就像是他的父母過世,而不是一個陌生的天帝。

因為那種堅忍支撐保護的氣不見了。原本就不太穩定的力流狂暴得像是野獸…他感覺得到。

撐不了太久。帝嚳一點都不想擔起這個責任,一百年?兩百年?說不定比他們想像的還短。

「集結到出發,我們需要多少時間?」他問。

「中秋應該可以。」樊石榴冷靜了點,「我們的人都散在人間各處,需要時間集結。」

「該是時候了。」君心掛上電話。

可以的話,他不想這麽做。殺了帝嚳,將他還原成天柱。不管和他恩怨多深,他最想要的,只是把小咪帶回來,和殷曼一起平靜的生活在人間。

因為他只是個軟弱的人類,人命的重量都足以壓垮他。

喚出飛劍,將七劍合一,成為記憶中的巨劍。宛如帝嚳幻影的巨劍。

「所有的罪過,都由我承擔。」他喃喃自語,「讓我來。」

那年中秋,災變不斷的人間,有只萬余人的部隊在昆侖集結。封天絕地,這個通道是第一個封閉的。

開啟需要時間,而他們最不足的就是時間。即使是日夜兼程,大軍分成三班夙夜匪懈,這個堅固的封印還是直到冬末才攻破。

他們踏入天界,遙遙與天界大軍對峙,一望無際。他們像是浩瀚海洋中的孤島。

身穿金絲戰甲,君心立在陣前,扛著巨劍,遠遠近近的,天界大軍發出低低的驚噫。

若幹老兵將還跟過代天帝南征北討,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勇猛戰神,卻眼見他墮落而敗德至不堪聞問。眼前叛軍的這位人類小將,卻渾似當年的帝嚳。

領軍的廣目天王握緊了矛又松,松了又緊。當年他也是帝嚳麾下的一員猛將。今日沖擊更勝他人。

門將欲上前叫陣,他嚴厲喝住,「不可!」若他震撼如斯,舊部屬更可想而知。

讓叛軍將領開了口…豈不更動搖人心。

他咬了咬牙,「王母有令,叛軍殺無赦!何須叫陣?」他催馬上前,揮兵湧向叛軍。

對不起。君心默默的說。真的,對不起。

他揚起巨劍,用兇暴的劍氣裂地,震撼了天界。

天帝既崩,皇儲即位。

但帝嚳不肯離開南獄,朝臣只能尷尬的在獄外山呼朝拜。他一臉漠然的嘲笑,「聽聞唐朝有個武則天,按這例倒好。直接拜我母後就是了,拜我怎地?」王母立刻變容,在眾臣面前又不便發作。「陛下這話重了,哀家當不起。」「哦?我非當這天帝不可?」他嘲諷更深,懷裏還坐著小咪,「那就傳我旨意,大開紫微之門,將叛軍迎進來吧。」「你!…」王母勃然大怒,又強忍住氣。「陛下身體不適,眾臣暫且退朝吧。」如此重大、應該隆重非常的繼位大典,就這麽草草率率的結束了。

大臣既去,王母更忍耐不住了,「你這逆子,究竟要我怎樣?!」「不怎麽樣。」他漠然,「母後我看你當天帝蠻好的,誰人不服,誰人不從?何必拿我當幌子。」

「我這一切不就是為了你嗎?!」王母怒吼起來。

「妳當天帝,我跑也跑不了,死又死不掉。天柱還在,妳也帝位穩固,有何不好?」他瞇細眼睛,眼底有著怨毒和瘋狂,「妳要我當天帝,就整個給我。我很不希罕當個傀儡。」

王母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妳也怕,對不對?」他狂笑起來,「妳也怕我當家作主以後,整個天界垮掉對不對?」他厲聲,「連妳都不相信,還有誰信我?滾出去!」王母忍無可忍,「是,我不信你!你若不停止裝瘋,我就不信你!我想方設法讓你活下去,日謀夜策替你保這皇位,你怎麽回報我?就用裝瘋回報我?!」「我是裝瘋嗎?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帝嚳瘋狂大笑,聲音卻盡是森冷無一絲歡意,「滾!給我滾!」

他依舊抱著小咪,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到王母面前,一伸手,卻覺手指灼熱,伸回來時已經結霜而凍傷。

發髻淩亂的王母執著滅日刀,眼中深深寫著恐懼。

有瞬間,帝嚳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連眼神都結了冰,什麽都沒有。像是一尊名為絕望的雕像。

我不了解他,一點點都不了解。好強的王母湧上一絲膽怯。我生的兒子,用盡一生神通和心血的兒子,卻這麽可怕,像是隨時都會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