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歿日之章 第二章 哀曲(第2/4頁)

朱顏知道嗎?這就是她仰賴終身的良人?

一個掩蓋在賢明外表下的殘酷狂魔?

他的焦躁,越來越深。

且不言陸浩的焦躁,表面上看起來,他一切如常,依舊盡心盡力的替帝嚳謀略籌劃,並且力勸不可殺生過甚。他已經不似以往那樣謹慎,反而有些豁出去的感覺。

帝嚳雖厭他的勸諫,但對這個嚴肅武人那種有些不顧一切的焦急頗感興趣。原本高深莫測,明哲保身的智將,卻為了自己,這樣不顧命的再三勸阻。

「就不怕我煩惱了,推出午門麽?」帝嚳氣極反笑。

「…若為陛下,死不足惜。」陸浩一膝跪地,神情凜然。

帝嚳斂了笑,動容起來。他原本聰明智慧,怎麽會看不出來阿諛奉承和矢志忠誠的差別?好聽話總是讓人聽起來舒服點,但聽多了也覺得虛偽。但這個剛毅而深沈的智將卻一反自保的原則,甘願冒死進諫,「死不足惜」。

哼,我當這代天帝算值得了。這種心情像是獰猛不屈的金翅大鵬鳥願意伏首垂翅的棲息在自己臂上,如此自豪。

「你和朱顏,就愛阻我。」帝嚳語氣緩和下來,「也罷,就依你一次,饒了這城生靈吧。」

也許是殺戮的渴望獲得滿足,也許是朱顏的淚、陸浩緊皺的眉,讓他願意稍微歇手,也可能是他許久未回天,朝臣有些騷動起來。

畢竟他腳跟還未站穩不是?最少也該成了真正的天帝,要征服三界才名正言順。

牛刀小試,論智謀軍力,他方天界和魔界大軍都不足懼。

他不該只是一方天帝而已。他應該是一統三界,震古爍今的獨裁者。但不是現在,不該是現在。

最少要等父皇禪讓給他。

就在他用極高的姿態決定和魔族與他方天界和談的時候,應龍匆匆歸來。壓在他心底的惶恐悄悄的上升。

他私下接見了應龍,「魔族賤民所言,定是虛妄吧?」

應龍跪下一膝,「陛下,您果真是天柱精魄所轉生…」

帝嚳睜大眼睛,腦筋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我?天柱?

不,不對。我是天孫,絕對不是死物。我將是天帝,將會一統三界,成為唯一的帝君。不是什麽天柱。

「…有誰知悉這件事?又從何得知?」他語氣冰冷。

應龍沒察覺他的語氣異常,他恭敬的回答,「吾族太長老夫人病逝前交代後事,才讓末將訪到。陛下臨盆時,是由太長老夫人親手接生的。除了王母娘娘和太長老夫人,應該無人知悉。」

「魔族又怎麽知道的?」他語氣更冷。

「末將循線追查…」他遲疑了一會兒,「似是王母宮人私逃下凡透露的。」

「太長老夫人過世了?」帝嚳的聲音輕輕的,「她年紀也大了。」

「是。」應龍有些感傷,「應龍一族男女隨侍在側送終。」

也就是說,母後和她的宮人、應龍一族、魔族知道而已。還來得及,還可以處理。誰也不會知道他是天柱精魄,並非真正的天孫。

天柱精魄?即使支撐天地,不過是器妖轉生!他何等尊貴,乃是天帝所傳嫡子,不會也不該是器妖轉生!

應龍擡頭,看著他的主子,卻見他臉孔褪得慘白,卻浮出一絲妖艷的笑。當他驚覺不妙時,已經被帝嚳制住了。

「來人,」帝嚳冷靜的說,「應龍一族意圖謀反,且將應龍上轡頭使之無言,打入大牢,所有應族族人斬立決,殺無赦。」

帝嚳手底的第一樁滅族慘禍就這樣開始了。他親自將應龍押到列姑射舊址,對他盲忠諸將領爭先恐後的執行這樁簡單的「戰功」。

但朱顏和陸浩被蒙在鼓裏。朱顏深居內堂,陸浩剛被派去和他方天界會議和談之舉。等慘禍驟起,陸浩匆匆趕回,他麾下幾個應龍族的官兵已經斬殺。

就在此時,殺紅了眼的將領闖進內堂,將服侍朱顏的應龍侍女拖走。

「你們在做什麽?」朱顏大驚。

「陛下有令,應龍一族謀反,舉族斬立決!」手起刀落,驚惶痛哭的侍女已經人頭落地。

朱顏被濺到幾點血跡,驚呆了。

她貴為代天帝皇妃,卻連個身邊人都保護不了。在佩刀帶劍的狂徒面前,她不過是個弱女子。

「…陛下在哪?」她顫著唇,輕聲問。

急著拿首級邀功的將領只躬了躬身,抓起首級的長發就要走。

朱顏疾走上前,一巴掌打上將領的臉頰,發出很大的聲響,原本鬧哄哄的內堂都安靜下來。

「放下我的侍女!」朱顏怒喝,「陛下下令斬首我無話可說,但誰準你碰她?!

殺紅了眼的將領按著劍,觸及朱顏的雙眸,卻整個發冷。她的眼底唯有虛無,卻是種堅強、兇猛,不顧一切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