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初萌 第七章 天之衰(第3/4頁)
他的冷笑嘎然停止。
雙成轉身離去。她自幼待在王母身邊,對帝嚳和王母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她是個奴婢,是被青鳥遺棄的孤雛。她破殼而出第一眼看到的是王母,第二眼是帝嚳。
這兩個人,就是她的一生一世。她非常了解他們的歡欣與痛苦,了解他們的脾氣和底線。
王母雖然會打她,但也只打她。帝嚳雖然對她這麽兇,但也只會兇她。在他們眼中,雙成,和別人不同的。
她隱入黑暗,從影子開通道,回到王母身邊。
王母呼吸粗重,像是忍著怒氣。「…那孽畜,怎麽樣了?」
「回娘娘,看上去清醒些了。」
「哼。他有什麽瘋病?只是存心讓我為難而已!」她握緊椅臂,指節微微發白。
「娘娘,仔細手疼。」雙成倒了碗茶,「且順順氣。要緊的是,怎麽收拾好呢?」
「還能怎麽收拾?能夠怎麽收拾?!」王母怒罵,但氣已經比較平了,「滿天仙神,誰不想扳倒我?這事兒我能交給誰辦去?!」
雙成垂下眼,沒有答話。
王母悶悶的想,這事兒交給誰辦都不對。這玉簡是她親手寫下的,當初怕自己失敗,制了這玉簡要寄給姊姊女媧,但是當時局勢混亂,這玉簡沒寄到姊姊手上,就這樣遺失了。
當時還是玄女的她,唯恐生下的天柱有缺陷──畢竟天人產下畸兒的機率太大──考慮過若是畸兒,便將他斬殺而封印,只留下天柱的功能。
但她當了這麽長久的母親,已經不是當初心腸如鐵的玄女了。
若是讓人知道,可以殺了帝嚳,卻能保住天柱…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城隍知道多少?」她語氣冰冷。
「只知道三屍神無令妄下凡間潛伏。封天絕地後,城隍對這類的事情格外謹慎。」
「他也沒膽子親審屍神啰?」王母冷笑一聲。
「天柱遺址發生的事情,老城隍不敢擅專。」雙成恭敬的回答,「上屍和下屍是奴婢親審的。」
王母點點頭,「妳倒好心,保住老城隍一條命。」
雙成默然一會兒,「娘娘,動到陰神反而容易讓人犯疑。也是奴婢想太細…」
「罷了。」王母擺擺手,「今年角宿當職?聽說他倒有票妖怪子孫和親朋好友?」
「回娘娘,是有。」
「傳我口喻。」王母深深吸了口氣,「這事兒仙神插不了手,讓妖怪去殺了那三個碰了玉簡的凡人。」
「…那玉簡呢?」雙成訝異的擡起頭。
「燒了。」王母想都沒想,「他們死在哪,那整個城都燒了。入地燒三丈,記住了。」
雙成點了點頭,行禮而去。
「雙兒。」王母叫住她,她恭敬的站住等候王母差遣。
「…臉還疼不疼?」她的聲音有些遲疑。
「不疼。」雙成泰然自若的說,哪怕她連眼睛都睜不太開,「只是磕著了門,腫了些,並不疼的。」
王母還想說些什麽,又閉緊了嘴。她擡了擡手,雙成只覺臉孔一陣清涼,紅腫居然消了下去。「我暴躁了。」
「是奴婢不該惹娘娘心煩。」她福了福,離開了。
王母坐在鳳椅上,很久很久。又是樁殺孽,她實在記不住背了多少性命在身上。又怎麽樣?她倔強的挺直背。
總要有人跳下這個汙濁的泥坑。總要有人背起這些無辜的生命。這是她選的路,她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
妖異奇談抄 初萌 第七章(四)
角宿接了王母的口喻,沈吟了片刻。
「雙成,妳知道我不大幹涉外面的事情。當值的時候,我惹出什麽亂子,老大那兒難交代,我對天帝也難交代。」
「…天帝大約也沒辦法對你說什麽。」雙成漠然,「至於你家老大,有娘娘呢,你怕什麽?」
角宿嘆了口氣。角宿屬青龍七宿,是四聖之一的青龍星君管轄。青龍星君亦是四聖之長當中的一個,專管鱗蟲。
四聖立場向來中立,說起來,跟王母還疏遠些,對於那個變態的皇儲可說是不太欣賞。但現在玉帝的病情似乎非常糟糕,將來會演變成什麽局勢,誰也不知道。
「我說雙成,」他決定用推字訣,「就算是王母令,我上面還有個青龍老大。你要不要先去找我們老大溝通一下?」
雙成一言不發的抽出一張令紙,瞬間讓角宿啞口無言。字跡潦草得要命,一看就知道青龍老大情緒不太好,隨便抓了張紙就寫。但是老大…你也只能寫在廁紙上發泄,擔子還不是我在扛?
他更無力的收下那張令紙,「回復娘娘,我明白了。但是我那幫子親朋好友就這樣無端替天界賣命?沒沾啥好處,實在是…」
雙成有些厭惡的看著這個猾頭的角木蛟,「事成之後,當然論功行賞。必要的時候賞個神職什麽的,連我都作得了主,還要什麽保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