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書】 8

除夕過去了整整半個月,新春伊始,萬物復蘇,可他再沒來看過她。除了登台,她整天留在房間裏,抱著那本翻舊了的唱本,把心事都說給它聽,如今,也只有它是唯一長伴身邊的朋友了。

“你看,他應該已經離開那裏了。”她自言自語,漸漸淚流滿面,“他怕我……不會再來見我。”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她哽咽著唱,最後整個臉埋到自己的臂彎裏,嗚嗚地哭。

也只有登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只是常常恍惚著把跟自己對戲的小生看成他。

那天清晨,她突然從床上坐起,腦中只得一個念頭——她要去他們相遇的那個院子,她要把那片梅林找出來,她想見他,哪怕就一面,她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只想他好好跟自己道個別。她悄悄走出房間,直奔後門,連她最要緊的唱本都沒有帶上。

飄著薄霧的清晨,院門吱呀一聲打開,衣衫單薄的她跳出去,卻冷不丁被三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就是她了。”有人冷冷地說。

薄霧突然厚重起來,蓋住了天與地,以及身在其中的一切……

“嘿!吃飯了!”肩膀上,有人拍我。

我猛然驚醒,敖熾拿著一個燒餅在我眼前晃動。

“怎麽熱成這樣?”他見我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趕緊替我擦去,“沒事吧?”

我下意識地看向我的右手,兩張戲票,還緊緊攥著。我一把抓住敖熾的手,說:“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噩夢?”敖熾松了口氣,“可憐的,一定是太擔心我手上的傷了吧?皮外傷而已。”

“誰擔心你啊!”我白他一眼,“我夢見麗夜書了。”說著,我把戲票舉起來:“這戲票有問題,有人在上頭作了法,引我入夢。”

敖熾看出我不是在開玩笑,拿過戲票上下翻看,問:“究竟夢到什麽了?”

我將夢中所見所知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告訴了他。

聽罷,敖熾冷笑:“這妖怪倒還坦白,連你的人都沒看到,就搶著把她的老底都交了。這也好,省得我們麻煩了,直接去繞梁園抓人吧。”說著他又搖搖頭,“不過說不定是陷阱,欲擒故縱,還是不能大意。”

“如果夢裏的一切是真的,那麽我們要對付的魃,已經不是傳說中最兇惡的妖怪了,她母親的血統已經不純了,到她這兒還只有一半妖血,最後還被封印了。論實力,她根本不是你我的對手。”我略一思索,“昨夜大火,只怕是有事情讓她情豬激動,才動了妖火,連累隔壁鄰居。她既來找我,只怕是真的有求於我。”

“也是。如果她真是一只純粹的魃,昨夜咱們就不可能救回那個孩子,那場火也不可能只燒掉區區一間宅子。”敖熾想了想,“別瞎想了,反正人家戲票都送來了,咱們大大方方赴約就行。”

一場牡丹亭,咱們是非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