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菩提子(第5/7頁)

而五天後,南京淪陷,日軍做下了舉世皆驚的南京大屠殺慘案。

究竟還要在黑暗中呆多久,才能迎來黎明呢?

魏長旭和蘇堯擠在卡車貨廂的縫隙間,隨著車廂的晃動而身體無意識地顛簸著。現在已經是1939年的春天,他們一路歷經千辛萬苦,兩年前裝載文物的火車從南京開出之後,才到徐州就遭到了日本空軍的轟炸襲擊,幸好火車停靠在了廢棄的軌道上,才逃過一劫。過鄭州的時候也經歷了轟炸,幸好也是有驚無險,沒有一點損傷。過了鄭州之後又轉往西安,後來又轉去了寶雞,又因為日軍轟炸得厲害,又被迫轉移。結果從寶雞到漢中僅僅一百多公裏的秦嶺路程,他們走了快三個月。在翻越秦嶺的途中,他們遇到過土匪和野狼,幾經歷險,魏長旭覺得就算是當兵也不過如此了。

據說其他兩路的文物古董也並不是風平浪靜,水路去往重慶的那一路,在三峽時差點翻船入江。幸虧在最後時刻有經驗的船夫力挽狂瀾。轉往長沙的那一路也是困難重重,險些遭受日軍轟炸,最終都決定把文物轉往峨眉樂山一帶。

魏長旭他們也是朝入蜀的方向去的,只是他們是從陸路入川。

李白曾有詩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魏長旭本來以為翻越秦嶺的山路就已經夠艱險的了,結果到了入川的棧道,他才知道什麽叫做蜀道難。

所謂蜀道實際上就是棧道,是在懸崖峭壁間開鑿一個個孔洞,在孔洞內插上石樁或木樁,上面再橫鋪木板或石板。這種狄窄的棧道承重有限,一輛車最多也只能載三四個箱子,還必須有人在前面領著卡車走,在峭壁上轉彎時還要鳴笛示意,車隊前進得出奇的緩慢。一段才二裏的棧道,一個往返就要走上兩三日,魏長旭問了一下帶路的鄉親,他們若是要這樣的速度走到峨眉,估計至少也要走六七個月。

“旭哥,你身體好了點沒?”已經十三歲的蘇堯完全已經是個少年人的模樣,穿著的軍大衣已經在路上磨損得破舊不堪,但他的臉邊依舊白皙,此時正滿臉擔憂關切地用手碰了碰魏長旭的額頭。

整個寒冷的冬天。都在秦嶺的山林間煎熬,魏長旭的身體就算再好也頂不住。蘇堯有些焦急起來,甚至還有些怨恨自己。若不是魏長旭把衣服執意都塞給他穿,又怎麽能把身體凍成如此破敗?想到這裏,蘇堯便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了下來。不顧魏長旭的抗議又把他裹了一圈。“旭哥,你先坐著,我下去找老板,看看他那裏還能不能弄來藥。”

魏長旭想要抓住他不讓他亂走,他們能蹭卡車坐著,就已經是別人多加照顧了,沒看其他人都在下面用腳走路的嗎?但他終歸是病著,蘇堯的行動又快,他手伸出去,什麽都沒有抓住。

這臭小子……魏長旭無奈地又閉上了眼睛,高熱的身體讓他的腦袋停止了思考。在迷迷糊糊間,他仿佛聽到了有人高聲呼叫,然後就是刺耳的汽車喇叭鳴笛聲,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地猛烈晃動起來,愕然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坐著的長車沖出了棧道,一頭朝山下的深澗跌去!

幸虧蘇堯早就下車了。

魏長旭在那一瞬間,腦海中居然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也許是人在生死關頭的潛能迸發,魏長旭迅速地做出了判斷,若他此時立刻朝下跳去,說不定還能僥幸抓到棧道下面的木條。但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車上的箱子往下扔。他記得上車時他曾經習慣性地掃了一眼箱子上的編號開頭,是“經”字,那就是《四庫全書》的經部。既然是書,就不怕摔,但就怕掉進江中,只要被水一泡就完了。

三箱書很沉,但在下落的過程中,魏長旭也不知道是自己絕境之中的力氣倍增,還是上天趕巧,在卡車跌入江中之前,三個箱子都被他扔到了灘塗之上。也沒工夫去看卡車司機是不是來得及跳車,他看準了一處草木繁盛之地,便斜身朝那個方向摔了過去。

魏長旭眼中最後的畫面,就是手腕上的菩提子佛珠串被樹枝掛斷,漫天的佛珠飄散,在烏藍的天空下彌漫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氛圍,他心神一松,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為什麽不讓我救人?這孩子他還活著啊!”

“你這樣,就改變歷史了啊!如果你沒有通過羅盤來到這個時間,這個人說不定就會這樣死去。你若是救了他,產生了蝴蝶效應,以後一連串的事情發生變化,導致歷史發生偏差,這個責任,你來負嗎?”

“我是個醫生!責任就是救死扶傷!我怎麽可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你要考慮大局,如果每次都這樣,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擅動洛書九星羅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