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翁仲

公元1057年 開封府大學

開封府內城朱雀門東北角這一帶,是東京最繁華熱鬧的地方,這裏因為蔡河流過,形成一道優雅的河灣。

蔡河灣這裏非常繁華,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商鋪建築,而且更加奇特的是,這裏同時擁有著貢院,太學,國子監,教坊,醫院,妓院,賭坊,從上九流到下九流,幾乎都擠在這一塊區域,獨特的風景讓這裏成為東進最富盛名的地方。

剛剛步入及冠之年的王俊民,跟著他的同窗好友初虞世,從蔡河灣南岸森嚴肅穆的學府中緩步走出,借著月色緩緩融入了蔡河灣熱鬧的人群中。

王俊民十七歲就入了太學,成為了這座最高等學府中的一個太學生,當然,若不是十二年前範仲淹範大人推出的慶歷新政,建立錫慶院太學,他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裏苦讀詩書呢。

太學設有舍齋,只要交足了學費,吃住都在其中。在太學之中煎熬了三年,王俊民尚是首次被人拽出來好好遊逛這赫赫有名的蔡河灣,一下子就被面前這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鏡像珍珠了。在人群中還能看得到很多人和他們一樣穿著圓領大袖的白細布襕衫,這是太學生的太學服。王俊民眼尖地看著幾個學子穿著太學服就明晃晃地往青樓楚館走去,不由得替他們窘迫起來,恨不得把身上同樣的這套白細布襕衫換了去。

但他也知道世風如此,在市井間每每還會流傳那些纏綿悱惻的才子佳人故事。大多那些不具名的作者,就都是他的同窗們。

“康侯,想什麽呢?”初虞世都走出去好幾步了,才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回頭去喚。

“哦,和甫,只是想到明日就是上舍考試,我們現在還出來逛,不太好吧?”

王俊民和初虞世的關系最好,兩人不光是同鄉,還是舍友。

“你都學傻了你,出來透透氣有助於明天發揮!”初虞世用手中折扇拍了拍他的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王俊民躊躇了片刻,終是不忍掃好友的興致,舉步跟了上去。

太學之中分三舍,分別是外舍、內舍和上舍。新生入太學便在外舍學習,經過每月一次的私試和每年一次的公試合格,再由學官參考其平日行止,合格者便可升入內舍,成為內舍生。內舍生每兩年考試一次,優秀者會進入上舍。而上舍生每兩年都可以參加憑靠,諸多品評都必須達到優等,就可以成為上等上舍生,釋褐授官。若是有一門評級為平,則為中等上舍生,免禮部試。再次則為下等上舍生,免解試。

可以說,在太學之中,外舍、內舍和上舍,直接就把太學的學生分為了上中下三等。而上舍也不是誰都能進的,上舍生幾乎是在太學金字塔的最頂端,他們理所當然的擁有著太學之中最優秀的學官典學指導,最好的舍齋,最好的書房,在太學之中,向來都是鼻孔朝天的。

太學服的白細布襕衫是一種裳下擺接一條橫襕的男士長衫,全身上下都簡簡單單,看上去和一般士子的襕衫沒有什麽區別,但卻在黑色的襕衫之上有著一條不甚清楚的深色滾邊。整個東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太學的學生才能穿這種滾了邊的襕衫,還用不太明顯的顏色,區分了太學生的等級。

王俊民低頭看著下擺上那道靛青色的滾邊。心想他之前是群青色,現在是靛青色,希望在不久之後就能換成看上去低調、但是卻代表著上舍生榮耀的鴉青色。

正胡思亂想著,王俊民也沒注意到路人的目光,他們兩人本就相貌堂堂,身材挺拔,又身著代表內舍的太學服,極為惹眼。太學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再不然就是被舉薦而來各地數一數二的學子,進了太學內舍,雖然還不是上舍,但也算得上是半只腳已經踏入了朝廷門檻。所以他們兩人走在街上,不時就會有或羨慕或嫉妒的視線投注過來。

王俊民跟著初虞世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小巷胡同,帶她發覺周圍已經冷清下來之時,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到了一個很偏僻的胡同之中。只是這裏分明還在蔡河灣附近,因為那吵吵嚷嚷的加埋生育吆喝聲就在不遠處清晰的傳了過來。

這個互通中道也有著不少鋪子,很多都是賣古董和字畫的,因為這一行有著“燈下不觀色”的鐵律,所以入夜之後就紛紛閉了店,白天的時候應當是很熱鬧。只是這都閉店了還來做什麽?

王俊民正想發問,就見一家古董店門前還點著燈籠,他只來得及借著那燈籠的暈光看到這家古董店的招牌上寫著“啞舍”二字,就被初虞世拽著跨入了店鋪大門。

還未等看清楚店內的擺設,王俊民就已經聞到一股沁人心腑的香氣,甜而不膩,清新高潔,像是把他整個人內心汙濁的部分都洗滌了去,令他的心情立刻舒暢了起來。這家古董店真的好奢侈,雖然不知道這熏香是何種香料,但絕對不是廉價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