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死亡職業

翌日淩晨。

三個飛車黨加上開皮卡的那兩兄弟,一個晚上她和五個男人發生過沖突。目前,其中一人已經死掉。對米莉安·布萊克而言,這是個瘋狂的夜晚。

她站在阿什利的浴室裏,雙手扶著水槽,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她抽了一口煙,向鏡子吐去,看著煙霧與煙霧相撞又分離。

說一千道一萬,真正讓她感到不安的是昨天夜裏的高潮。

這跟做愛沒關系。做愛算什麽,還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兒?對她來說,做愛只是個嗜好,就像有些人的嗜好是剪貼,有些人的嗜好是收集棒球卡。誰在乎呢?她的身體可不是一座神殿,也許曾經是,但她早已失去了莊嚴的神聖(一個微弱的聲音提醒道:八年前而已),祭壇上如今已是鮮血淋漓。

可是,高潮?這種感覺無比新鮮。

她已經多久沒有體驗過高潮了?米莉安又抽了一口萬寶路,在心裏思索著。可她想不到答案,這就如同在半醉的狀態下做一道高難度的數學題。唉,太久了。

然而昨天夜裏?砰!轟!像燦爛炫目的煙花;像活力四射的噴泉;像莊嚴隆重的二十一響禮炮;像直沖雲霄的火箭;像帕瓦羅蒂[1]的音樂會;像宇宙大爆炸,大聚合,接著再次大爆炸。

它又像一個閃爍的紅燈,一個不停鳴響的警報。

究竟怎麽回事?是什麽讓她有了如此難以形容的體驗?

她將頭抵在鏡子上,額頭瞬間一陣冰涼。

“這是個標志,”她對著鏡子說,“你已經徹底廢了,再也無法復原了。”她仿佛看到了一個身上帶著裂紋的瓷娃娃從血泊中被拖出來,從泥漿中被拖出來,從糞坑中被拖出來,而後被扔向半空,身體翻著跟頭,直到一頭撞向迎面駛來的十八輪大卡車。她就像那個瓷娃娃一樣。

(一個紅色的氣球飛上天空。)

是時候做她最擅長的事了。

“該染頭發了!”她咂著嘴說。

這才是她真正的天賦:所有的煩惱,瞬間都能拋諸腦後。不管周圍是草莽叢林還是千軍萬馬,只管削尖腦袋鉆出去。這就是禪,是壓制的藝術。

她打開挎包,從中掏出兩個小盒子。這是幾天前她在羅利達勒姆一家臟兮兮的便利店裏買的,當然,這裏的“買”,意思是順手牽羊。

那是兩盒染發劑,是只有那些不著四六的殺馬特[2]才會用的便宜貨。稍微有點自尊的成年女性是絕對不屑於買這種牌子,也絕對不會染這些顏色的——烏鶇黑和吸血鬼紅。然而,盡管米莉安在法律上已經是成年人,可在心智上她還遠遠不是,她連自尊是個什麽東西恐怕都不知道。她知道嗎?知道才怪。

她從浴室門口伸出腦袋。阿什利仍然躺在床上,沉重的眼皮兒半睜半閉著。電視裏正重播著白天的脫口秀節目。

“親愛的,上班累壞了吧?”她裝出家庭主婦的口吻說。

阿什利眨了眨眼睛,“幾點了?”

“九點半,十點。聳個肩。”

“聳肩這個動作你居然不是做而是說出來的?”

米莉安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舉起那兩個盒子給他看,一手一個。“你瞧,烏鶇黑,還有吸血鬼紅。選一個吧。”

“選什麽?”

她故意嗔怒道:“選什麽?選月球上的總統和省長!”

阿什利更蒙了,茫然地盯著米莉安。

“是染發劑,笨蛋。我要染頭發,是染成烏鶇黑呢?”她晃了晃其中一個盒子,“還是吸血鬼紅呢?”她又晃了晃另一個盒子。

阿什利眯著眼睛瞧了瞧,臉上卻沒有絲毫在意或理解的表情。米莉安叫了一聲,跺著腳走到他跟前,把包一扔,趴到他身上,像搞閱兵式一樣讓兩個盒子在他下巴底下踢起了正步。

“黑、紅,黑、紅。”她嘴裏喊著節拍。

“無所謂,我沒意見。天還這麽早,我可沒精神管這些破事兒。”

“瞎說。染頭發永遠都不嫌早。”

“隨便啦,”他咕噥道,“我沒有早起的習慣。”

“要不咱們分析分析,”米莉安說,“吸血鬼都很酷,對不對?至少現代吸血鬼都很酷。他們一襲黑衣,動作性感迷人,威風凜凜。而且他們皮膚都很蒼白。我的皮膚也很白,只不過他們一個個都有模有樣,幹凈利落,既優雅又性感,這些跟我都不沾邊兒。況且,我實在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就像德拉庫拉伯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