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正義(第3/12頁)

“提刑官?名捕?”老眼昏花的村長啞著嗓子說,“離我們太遠啦。我們連皇帝叫啥名字都不知道,不也一樣過活麽?”

這話有理。雲湛嘆了口氣,慢慢想明白其中的原委。公孫蠹原本只是個化名,當年那個從破落的家鄉離開的倔強少年,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所以連自己的原有姓氏都拋棄了。雖然由於身入官家必須登錄原籍、以至於他的來歷不得不暴露,但姓名卻已經更換了。這不過是人之常情,不過是那些想要扔掉過去、在繁華的城市中重新尋找人生的人們的共有心態而已,只是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給雲湛帶來了意外的麻煩。

他想了想,決定換一種思路。雖然公孫蠹已經成為了沒用的化名,但就這個村子的狀況看來,能到城市裏討生活的人應屬鳳毛麟角,何況公孫蠹還曾帶了一個侄兒走,那就更少見了。他連忙向村長詢問,是否有如此這般的一個被帶走的人,村長立刻回答:“這個嘛,還真有,得是在十七八年之前了吧?”

“十七八年?不是十五六年嗎?”雲湛問。

村長很肯定地說:“絕對沒錯。他走的那一年,我兒媳剛剛給我生了個孫子。今年已經滿十七歲啦。”

雲湛忙追問:“那個侄兒,後來回來了沒有?”

村長的回答令他大失所望:“沒有。好容易出去了,誰還會回來呢?”

如果公孫蠹的侄兒並沒有回過村的話,只怕這條線索也只能無疾而終了。他很不甘心,又問:“能詳細說說他們倆的情況嗎?”

“還有什麽好說的,無聊的陳年舊事,”村長雖然這麽嘟噥著,但雲湛塞給他的銀毫還是讓他並沒有閉嘴,“那是個姓劉的小子,打小就不好好種地打獵,非要跑到山外去。這一去就是好幾十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年人了。他還是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德行,板著個臉,就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扔下一筆錢就要走。”

“那你們接下了那筆錢沒有?”雲湛好奇地看著這個頗有尊嚴的村長。對方顯得很尷尬,支支吾吾地說:“那個……呃……送上門來的錢,總不能不要是不?唉,總之當時村裏人央求他帶幾個年輕人出去賺點錢,他一口回絕了,半點商量余地都沒有。結果到了臨走前,他卻莫名其妙相中了他的侄兒,非要把他侄兒帶走。他的名字我忘啦,他侄兒好像叫劉有財,自己倒不想走,說自己一把年紀了,不如把機會留給年輕後生,但他不肯,一定要帶上……”

村長的絮絮叨叨聽得雲湛一陣煩悶,後面他再說些什麽基本都沒有留意,只是很不耐煩地打斷他:“這麽說來,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侄兒劉有財的消息了?”

老村長又仔細想了想,說出一番讓雲湛頗感意外的話:“沒準有個人會知道。就在他們離開後大概兩三年吧,有一個女人跑到村裏來,要找劉有財,說是他在天啟城的鄰居,也是他的相好,但他卻拋下她不知道去哪兒了。那個女人還記得他提到過我們村,所以跑到這兒來找——真是個多情的娘們呢。”

不只是多情的娘們,雲湛終於稍微松了口氣,這還是個可愛的多情娘們呢。總算能有一根救命稻草可撈了。

二、

風笑顏沒有想到,離開風家很多年之後,自己居然能遇上一場風雲兩家的羽族內戰。在她的印象裏,似乎小時候也曾經有過那麽一兩場爭鬥,但那時候自己對於身外之事漠不關心,也並沒有去在意。現在認識了雲湛,對於風雲兩家的恩怨多了幾分了解,這一架就顯得格外有趣味了。

當時夜色漸深,但她還沒有睡意,正躺在風宅西院的一片草叢裏發呆,至於一會兒能不能借著月光找到自己位於東院的寢室,她懶得去想。正在愜意,卻忽然覺得眼前有幾個白點飛快地掠過。定睛一看,漆黑的天幕裏,的確有幾個白色的影子在高高飛翔。雁都是羽族的城市,天空中飛過羽人原本正常,但不正常的在於,風氏家族的領空向來無人敢進,如果真有人闖入,多半就是敵人了。

“是雲家的人!”

果然,輪值的崗哨迅速發出警報,整個大院的人都被驚醒了。她興致盎然地看著風氏宅院裏一片忙亂,連廚師和園丁們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但其實戰爭和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太大關系。上位下位的是家族掌權的人們,丟掉性命的是殊死搏殺的戰士們,剩下的不過是在一旁搖旗呐喊,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到血腥的氛圍之中,並且一直要到很久之後才會發現:其實我不去關注也沒有任何影響。無論風家占據上風還是雲家一時得利,生活總要在膽戰心驚中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