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個人挺面熟,我好像在哪見過。”童舟打量著眼前昏迷不醒的男子。許久沒有出手打人了,好不容易打人一次還是結實經揍的狄弦,以至於她已經忘了自己下手的輕重,現在看來,打得稍微有點狠,不但肋骨斷了幾根,右腿也摔折了,這更讓她感嘆狄弦的身子骨就是結實,的確算是個非常優秀的凝聚體。

  “你當然見過,只不過隔著門縫偷偷看,大概沒看得太清楚吧。”狄弦說。

  童舟恍然大悟,“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被好好羞辱了一頓的霍家子弟的跟班!”

  “我從來不羞辱人,”狄弦正色說,“我只是喜歡把實話都說出來而已。”

  “現在沒人想聽你的實話,你倒是需要聽聽這家夥的實話。他既然請你辦事,為什麽又跑來跟蹤你的未婚妻。”

  “別老把未婚妻什麽的掛在嘴邊,”狄弦哼了一聲,“想讓我答應娶老婆可沒那麽簡單。”

  說完,似乎是一種無奈的泄憤,狄弦用手指在傷者的胸口狠狠戳了一下,正戳在肋骨斷裂的部位。這位可憐的跟蹤者呻吟一聲,醒了過來。他仍然有些昏頭昏腦不明所以,但看見狄弦的臉,也大致能猜到發生了些什麽。他索性閉上嘴,一聲不吭,擺出一副任君蹂躪的姿態。

  狄弦打量著他,“你的主人霍奇峰雖然沒什麽用,但也並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我幫人做事的習慣,知道我從來不愛被人打擾。他現在派你來盯梢,恐怕不是為了監督我幹好活,而是存心想要我幹不好活吧。怎麽了?他和他的大哥兄弟關系不怎麽融洽,所以滿懷惡意地想要那個誇父把霍天峰幹掉?或者誇父根本就是他想法子藏起來的?”

  跟蹤者臉色蒼白,把頭扭到一旁,仍舊不吱聲。狄弦冷笑一聲,“在我面前裝聾作啞是沒什麽好處的。我至少有七八十種方法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最好還是學乖點。”

  對方躊躇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我只是下頭奉命辦事的,確實不知道詳情,三少爺讓我跟蹤這位童小姐,我就照辦了。至於他為什麽要掌握你們的動向,你就是殺了我我也說不出來。不過……”

  “不過什麽?”

  “三個月之前,三少爺的確曾經被大少爺狠狠訓斥了一頓,還按照家法挨了二十鞭子。那是大少爺交給他督工的兩艘新船,因為他貪杯醉酒後毆打工人,結果工人故意在建造過程中偷工減料使絆子,船只交付後不合格,賠了不少錢。為了這件事,三少爺差一點就被逐出家門,多虧了其他人求情才算勉強留下來。你要問兄弟關系,我就知道這些了。”

  放走了這位不幸的盯梢者,童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狄弦一眼,但很快地又裝出一副老實模樣,什麽話都沒說。

  “想要惡劣地笑兩聲就盡管笑,”狄弦瞪了她一眼,“老憋著也夠難受的。”

  “不行,我一定要維持淑女風範,”童舟微笑著回答,“接下來請你自己去頭痛吧,大家族的生意看來就是不好做呀,一樁樁的恩怨情仇都和戲文裏一樣精彩。”

  “沒什麽精彩的,不過都是老一套,”狄弦說,“弟弟對哥哥懷恨在心,於是尋機報復,正好遇上了誇父這档子事,所以巴不得誇父能成功打進家門——你是這麽想的嗎?”

  “這麽想有什麽不對嗎?”童舟反問。

  “也沒有什麽特別不對,馬馬虎虎算走得通,”狄弦揶揄說,“不過一切事件都是由人來策劃的,有些人能做出來,有些人卻未必。”

  “你是說,霍奇峰做不出這件事來?”

  “我已經說過了,霍奇峰雖然不成器,但也絕對不是個傻子,”狄弦回答,“弄一個誇父到自己家裏搗亂,這種事對他可沒有絲毫好處。何況拳腳不長眼,萬一誇父沒傷到大哥,把他弄死了怎麽辦?陰謀詭計不光是拿來出氣的,裏面牽涉最深的,還是利益。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霍奇峰也未必會做。”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繼續等,”狄弦很輕松地說,“等到霍家的弦松下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