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 第三章 神殿沒有蛋炒飯(第4/6頁)

漠漠歪著頭,奇怪地問:“你不知道?以前來的銀狐都知道的。”看我不像是吃飽了來這裏逗它玩,它奮力站起來,吹了一聲口哨。嘖嘖,烏龜吹口哨,多麽難得,我應該抓一只出去巡遊世界的。

口哨聲在狹窄的井膛裏回蕩,余音裊裊,扶搖直上。我注意頭頂有七塊縱行排列的光塊逐一變色,本來是白的,漸次變成純紅如血。三兒問我:“都準備好了。來,朋友,該你答題了。”

題目是這樣的:在我頭頂鋪開那七塊紅色光斑,分別代表著珍寶、才智、幸運、壽命、感情、美麗和榮耀。要我選一樣。

選命不是說要去選命池嗎?莫非在這裏就可以選定?三兒不給回復,只虎視眈眈地瞪著我的嘴,逼問答案。烏龜硬上弓啊。

掂量著那七樣玩意兒,我愁眉苦臉。看起來樣樣都重要,其實樣樣又都不重要,尤其是現在……我終於轉過頭問:“能不能給個蛋炒飯讓我選?”不出所料,這個要求被大力地否決了——真的很大力,原來烏龜咬起人來是這麽痛的……

沒有蛋炒飯,我只好選了感情。剛一買定離手,荷官漠漠猛然把腳一跺,不見了。來如春夢,去似朝雲,相識一場連再見都不說,真不講禮貌。

我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大難臨頭。從腳下那位三兒兄弟的殼上湧出血色的液體,來勢極快,轉眼已經淹到我的腰身。其質地猶如藕粉,黏附在我每一根毛發之上,重若鉛石。我漸近滅頂,急忙咬緊牙關,閉住呼吸,誰知那液體竟能擠入毛孔,很快我便成了一具木乃伊,五臟六腑似乎都已被填實。

這感覺前無古人,除非埃及法老王中了暗算,輪回期未滿時就已蘇醒。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吃,滿肚子塞得鐵硬,無力再動彈,我眼前終於昏紅一片,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此時一死倒也幹脆,悲慘就在於我仍然有感覺。四周溫度升高,而我身上的泥漿開始變硬,滾燙地擠壓著我,呼喊不出,無路可走,恰似墮入地獄前的幽黑冥地。

我像只倒黴的叫化雞,所欠缺者,一片荷葉而已。

這時候,我心口有個地方猛烈地疼痛起來。無法形容的強烈刺疼,那裏好似有一個疼痛的核電站,大幅度地放射,泄漏,運轉,將四際周天徹底毀滅,徹底改變。

我忽然想起來,小白在我和老娘的心上都種了一枚青蚨符,如誰有難,彼此感同身受——此時疼到欲仙欲死,因何而起?是我遇難,抑或她有恙?若是因為我,煎熬如此,她能否受得了?

聚精會神地擔憂,自然就忘記了掙紮。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意識中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周圍黏稠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說不見就不見。我嘗試揮舞手腳,身上覆蓋的東西應聲落下,金鐵交鳴。我摸摸身上,媽呀,這釜底抽毛果然犀利,追隨我朝朝暮暮好幾百年的銀毛啊,眼見稀薄了多少?以後我潦倒落拓時去變賣狐皮,還能賣得出什麽價錢?一時火起,我揮著拳頭大叫起來:“死烏龜,你玩我?”

那只叫漠漠的烏龜不知道從哪裏爬了出來,還在啃鴨脖子。天哪,怎麽不使個驚雷劈了它?

它斜著眼睛看我:“講話要文明。怎麽樣,泥漿浴美容效果如何?”

我含著眼淚秀出後腿,皮光肉滑,塗點椒鹽,現成就是一道下酒菜:“火候過了點兒……”

它一扭一扭爬上來,瞪著我胸口猛看:“哎呀,怎麽一點效果都沒有?”

我往後一閃,幾乎惱羞成怒:“幹嗎?我這是原身,難道也可以豐胸的嗎?”

它“嘖嘖”稱奇,吐出一根鴨骨頭,搖頭不已:“忘品洗劑強力無雙,怎麽收效甚微?莫非料不夠了?”說著轉頭喊了一嗓子,“鍋爐房,火燒旺點兒,重來一次。”

不顧我拼命掙紮,還是被回了一次鍋,而且溫度和壓迫力度更甚。奇怪的是心口疼痛發作時卻比之前淡了些。這樣折磨我到底要做什麽啊?

再次與漠漠面面相覷,它居然也滿頭霧水,像敲木魚一樣敲著我的腦袋,感嘆道:“頑固啊,真頑固啊。沒見過這樣的,沒辦法,帶你去見委員會吧。”它說完一頭向墻壁撞了過去。我嚇一大跳,雖說做叫花雞做出活雞確實是烹飪界一大醜聞,也不至於要自裁吧?

正要出言安慰,卻見四周光塊陸離的井壁忽然間退了開去,冉冉展開,原來後面藏著一個小房子:龜裂紋石板鋪地,高高的天花板上懸五色蓮花燈,氤氳相照,馨風徐來,家具雖然少,品位都很獨到。另有一束光柱,打在數米開外,極亮,極燦爛。光柱中有幾位團團坐定,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