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血翼(第3/4頁)

  “這破鳥真沒意思!”頭目罵罵咧咧地在血翼鳥身上踢了一腳,鳥發出一聲痛叫,再無其他反應。連風亦雨都禁不住有點失望,雲滅卻毫不放松。

  “別忘了,這只鳥可是替迦藍花割腦袋的花奴,就算再不濟,也總得有點力氣把腦袋從身體上弄下來吧。”他說。話音剛落,他就注意到身邊的風亦雨打了個寒顫。

  “怎麽,害怕了?”他問。風亦雨搖頭:“沒有,就是有點冷。”

  “起風了。”她說。

  對於淮安這樣的海港城市而言,夜風是很常見的,突如其來的大風也並不稀罕。風亦雨顯然沒有這樣的經驗,身上的衣物有些單薄。雲滅不聲不響,除下外衣,打算披在風亦雨肩上。風亦雨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一聲輕響,衣服掉到了地上。看看雲滅,他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衣服的事情,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

  血翼鳥開始不安地躁動起來。隨著風勢的加劇,它開始有了精神,就像禿鷲聞到了死屍的氣息。它的雙目有了亮光,灼灼地注視著西北方向。

  “看來它聞到了迦藍花的味道,”雲滅說,“那幾個傻子要倒黴了。”

  如他所言,血翼鳥猛然間低下頭,朝著一名地痞的小腿上啄去。它的動作還有點畏畏縮縮,只是啄破了一個很小的口子,但傷者卻一下子抱住腿倒在了地上,嘴裏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痛苦至極。片刻之後,他的腿赫然腫得像水桶一樣了。

  他的叫聲喚醒了血翼鳥沉睡已久的本能。這只怪鳥由於長時間沒能進食迦藍花的果實,已經萎靡不堪,一條命去了多半,但敵人的鮮血和迦藍花的氣味強烈地刺激了它。它邁開雙腿,搖搖擺擺地跑了起來,剛開始步履蹣跚,然後慢慢變得輕快。地痞們都被同伴的遭遇嚇壞了,誰也不敢上前攔阻。

  雲滅已經撇下風亦雨,跟了上去,女孩嘆了口氣,從地上拾起衣服,緊隨而去。雲滅眉頭大皺,想要讓她留下,終於沒能說出口。好在這只鳥畢竟速度不快,而且不像人那樣對於追蹤有警覺,因此跟起來並不困難。但這只蠢鳥在奔跑了兩裏路後忽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左轉右轉,不再前進了。

  “大概是兩邊距離對等,味道差不多濃,它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雲滅說,“我來幫幫它吧。”他用腳尖挑起一塊石頭,踢了出去,正好打在鳥臀上。這一下頗為沉重,血翼鳥下意識地向前疾躥幾步,這回找準了方向,繼續笨拙地奔跑起來。

  風亦雨忍住笑,和雲滅一道接著跟蹤,眼見著血翼鳥並不往荒僻的地方跑,而是越來越深入住宅區。雲滅心想:倒也不奇怪,阿福這廝必然會把花種在人煙密集的地方,這家夥果然不是嚇唬人的。

  血翼鳥來到一處富家宅院外,滴溜溜轉了幾圈,似乎想要跳進去,但肥蠢的身體令這個奢望無法實現。雖然自己聞不到,但雲滅從血翼鳥的動作姿態中可以猜出,這院裏必然有一株迦藍花,只是它進不去罷了。

  “咱們是不是要把它扔進去?”風亦雨問。

  雲滅瞪她一眼:“你不怕它把好心當作驢肝肺啄你一口?”邊說邊從身上掏出一個小袋子,從袋子裏倒出一些粉末,塗在箭頭上。他一箭射出,箭頭嵌入了墻壁,隨即燃起一股暗綠的火焰,墻上竟慢慢腐蝕出了一個洞。血翼鳥不假思索,埋頭便鉆,身後的雲滅低罵一聲:“這畜牲!不會先把翅膀貼緊身體收起來麽?”

  於是,這只傻頭傻腦的胖鳥順理成章地卡住了。除了發出刺耳的叫聲,它沒有別的事可做;而除了把宅院內的人都招來,這叫聲沒有別的用處。

  風亦雨郁悶地聽著院內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聽著被血翼鳥啄過的人發出尖叫,聽著一片“有毒!快殺了它”的嚷嚷,不知如何是好,側頭一看,雲滅居然在拔箭。

  “現在還來得及,趁他們還沒把這鳥弄死,”他嘴裏嘀咕著。

  “你要幹什麽?”她一把死死攥住雲滅的手,“不能殺了他們啊!”

  “我不是……”雲滅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搶著唧唧咯咯地說下去,“這些人是無辜的啊,就算是為了挽救淮安,你也不能……”

  雲滅惱火透了:“我只是想把墻上的洞再擴大一點,好把那笨鳥拽出來!”他擡眼一看,有氣無力地說,“現在已經晚了。”

  血翼鳥已經不動了,鮮血從它身不斷湧出,已經被人殺死了。這只承載著拯救淮安城全部希望的鳥,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屍體。它無法再用它敏銳的嗅覺去找出那些致命的迦藍花,它們將開放,從東陸肥沃的土壤中貪婪地汲取養分,再把死亡的種子散布到每一處角落,直到它的藤蔓上掛滿了生命之花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