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血翼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麽?”雲滅突然問。這話問在這種場合下,實在有點突兀,但風亦雨顯然意識不到這一點。她立刻開始回憶:“嗯,我們倆互相知道了名字,你知道了我是風氏族長的女兒,我也知道了你是你們家族最有才華卻最桀驁的神射手。你說你勉強答應了他們,替他們揪出潛入城裏的風氏斥候,但我壓根不能算斥候,所以你不會把我交給……”

  她絮絮叨叨還要再說下去,雲滅打斷了她:“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在此之前呢?”

  “你的同伴想要殺我,結果……”

  “是啊,那時候你說,除了身上的古怪道具,你一無所長。現在三年過去了,你有什麽長進沒?比如說,你能否自如地控制你的精神力量了?”雲滅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問。他聽說過這樣的例子,某些真正的高手在年輕時總是不開竅,但一旦入了門就會突飛猛進,畢竟風亦雨是高貴的風氏子弟,沒準也屬此類。但正如他所預料的,風亦雨頹喪地低下頭:“還是不成。沒半點長進。我已經氣跑了六位教授秘術的師父了,練箭還傷了……”

  “那我們就麻煩了。”雲滅說。他簡單向風亦雨說明了一下事態經過,風亦雨還不大明白:“他把迦藍花在城裏的幾處地方種下了,然後呢?”

  “種下了就會開花,”雲滅倒是很有耐心,“開花了花粉就會隨著風四散傳播。在雲州不怕,因為那裏地廣人稀,連鳥獸都難得碰到,但現在是在鬧市裏。”

  風亦雨這才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姍姍來遲的擔心表情:“那豈不是會死很多人?我們該怎麽辦?”

  “我說了我不是萬能的,”雲滅說,“主動權在他手裏。你看,那兩個龍淵閣的笨蛋已經束手就擒了。”

  風亦雨從洞裏看過去,兩個笨蛋看上去萎頓不堪,不知道是被某種秘術還是毒藥制住了,盡管身上沒有任何捆綁束縛,阿福卻已經有恃無恐了。

  “老實說,我並不是什麽殺人狂,”阿福說,“殺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淮安是座漂亮的城市,要把它變成一座死寂的墳墓,我也是很不忍心的。”

  “那你究竟想要什麽?”青衣書生有氣無力地問。雲滅能聽出,他的聲音裏中氣不足,力量已經消失。

  “我想參觀一下你們的龍淵閣,或者說確切一點,不被承認的龍淵閣……”阿福看來不放過任何挖苦他人的機會,“然後,借一點東西。答應我的條件,我就告訴你們迦藍花種植的地點。”

  雲滅籲了口氣:“果然如此。開出條件來就好辦了。”青衣書生卻顯得很憤怒:“其實迦藍花只是個誘餌,你的目的在於我們的收藏,對嗎?”

  他心中悚然,越發覺出眼前這個對手的可怕,此人所謀劃的,果然是非同一般的陰謀。想想龍淵閣中種種極富危險性的動物植物,以及眾多蘊藏著巨大力量的星流石、魂印兵器等等,它們本來分散在九州各處,尋常人得到一兩件都極其艱難,但龍淵閣卻收藏了無數,然後……交給眼前這個家夥?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某種悔意:也許自己的先輩的確是做了錯誤的決定,這樣的龍淵閣,可能真的不應當存在。

  “一開始其實沒有這個念頭,”阿福笑嘻嘻地回答,“我只是單純看上了那幾株迦藍花而已,但當我知道了你們的身份後,我就覺得,光有迦藍花是不夠的。”

  “看起來,淮安城只怕要被犧牲掉了。”雲滅喃喃地說。

  風亦雨大驚:“你怎麽知道?”

  雲滅解釋說:“因為他們是知識分子哪,知識分子不會像武人那樣管它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知識分子會算計。龍淵閣這樣的地方,肯定藏了許多威力無比的好東西,如果對方真拿來做壞事,死的恐怕不止一個小小淮安城的人了。所以我估計他們死也不會說出來,寧可犧牲掉淮安。”

  “真可怕。”風亦雨也不知道自己在說阿福還是在說龍淵閣的知識分子。

  夜幕已經低沉,又一個夜晚來臨了。一切的恐懼都會被時間的流水越沖越淡,最終消失,淮安人卻並不知道,新的恐懼正在城市中無人知曉的角落悄悄生根發芽。

  “你們還有不到一天的時間考慮,”阿福說,“迦藍花生長速度本來就奇快,這裏的土壤又比雲州肥沃,只怕長得更快。除了我有法子抗拒它的花粉,其他人碰上了就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