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和那些九州大地上的知名城市不同,沿河城自始自終,都是只屬於誇父這一個種族的城市。這裏是誇父族一切活動的中心,薩滿團控制著城中的一切。

“你只能等在外面,”康鐸說,“這裏是不許任何外族人進入的。你留在這裏,我們去參加大會,如果那個巨誇父部落出現了,我們會轉達你的請求。”

佩羅沒有辦法。他膽子再大也不會要求進入一個只允許誇父進入的地方,只能呆在外面。這座城市位於火山腳下,氣候相對殤州的其他地方還算是不錯,所以他把身子縮在帳篷裏,腳下放著一個小火盆,倒也還不難受。

康鐸在帳篷外豎立起一塊木牌,上面畫有他們部落的徽記,這是一個標志,說明帳篷裏的小河絡是他們的客人,並非敵人,其余誇父們見到這個標志就不會去找他的麻煩。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誇父忍不住探頭過來看上一眼,因為自從上一次大規模戰爭之後,沿河城大概得有上百年沒有異族人靠近過了。每出現一顆誇父的腦袋,佩羅心裏就跳一下,然後趕緊默念真神保佑,然後……剩下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吃東西了。康鐸給他留下的食物對於誇父而言可能少了點,但讓一個河絡半個月內天天吃到肚皮發撐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他在帳篷裏百無聊賴地呆了兩天,嘴裏含著牛肉幹進入夢鄉。第三天早上,正當太陽從遙遠的東方噴射出紅光的一刹那,不遠處的沿河城裏傳出了響亮的喧嘩聲,那聲音中充滿歡樂和力量的炫耀,毫無疑問是獸牙大會開始了。而誇父是一個拒絕任何繁文縟節的種族,從聽到歡呼聲之後大約只過了五分鐘,另一種喧鬧的喝彩聲響起了——這說明誇父們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一個河絡的一生,能有幾次機會見到誇父的搏擊?佩羅的好奇心如同冉河水一樣洶湧澎湃起來,但誇父的禁忌又不能違反。他左看右看,周圍雖然有樹,但高度決不可能和沿河城雄偉的城墻相媲美。因此,眼下只剩下一個辦法,就是從沿河城所背靠的山腳爬上去,從山上俯瞰城內。他身上帶有千裏鏡,那樣的距離不成問題。

於是佩羅鬼鬼祟祟地離開帳篷,繞向山腳,一路上東張西望。其實這個動作純屬多余,比賽一開始,城外已經沒有誇父了。他順利地溜到山腳,開始往上爬。

雪山的滑溜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但河絡的工具也不是吹牛的,何況現在握著登山工具的這個河絡是整個種族中的異類。與其他醉心於通過創造來取悅真神的同胞們不一樣,快腳佩羅似乎更加喜歡享受工具帶給他的種種便利,比起虛無縹緲的真神,他總覺得河絡本身才應該是創造所取悅的對象。以前師傅為了打發時間制作那只木頭飛鳥的時候,他就是最積極的試飛員,一次次摔得鼻青臉腫仍然樂在其中。如今他攀爬在雪山上,前進幾步就會滑一下,好幾次差點摔下去,卻沒有半點放棄的念頭。

他想起在那場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慘劇發生之前,自己和師傅鐵釘沃勒的對話。那時候兩人還坐在北邙山幽深的地下城中,師傅手裏拿著一塊小鐵片慢慢磨著,也不知道這鐵片是拿來做什麽的,他邊磨邊說:“行了。我所知道的關於龍的一切,都已經全部告訴你了。可是我很想問你,你真的對龍有這麽大的興趣?”

佩羅一面給師傅倒茶,一面討好地連連點頭。沃勒嘆了口氣:“你既不想征服九州,也不貪圖財富,那你究竟為了什麽要尋找龍呢?別說謊話,我知道你也沒有宏偉的理想要制止天下的苦難,你和我的老師,和我的師兄弟們都不是一樣的人。”

佩羅嘿嘿一笑,想來想去,最後憋出一句話:“因為龍在那兒,我就想找到他。”

師傅搖搖頭:“這算什麽理由?”

“可我就是這麽想的,”佩羅撓撓頭,“自從你的那位師侄來到之後,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龍。以前我只覺得龍不過是個縹緲的神話,可是現在知道龍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孩子話!”師傅有些不悅,“有什麽不一樣的?天空中的星辰也是真實存在的,你也想要去摸一下?即便那些與龍有關的傳說屬實,它離我們也太遙遠,遠到不可捉摸。只有火焰、礦石和手中的工具,才是我們真正擁有的。通過它們,我們能獲得真神的庇佑,那才是一個河絡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