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祭:虔心 二十五(第3/5頁)

  梅洛背上凸出了一個肉瘤一樣的東西,這個東西不斷地膨脹、生長,把他的皮肉繃緊到了極限。在捕快們的驚呼聲中,梅洛的背部噗的一聲裂開了,登時血光四濺,每個人身上都沾上了不少帶著腥臭味的熱血。但他們根本顧不上去擦拭那些血跡,因為更加驚人、更加恐怖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們已經看清了從梅洛體內鉆出來的是什麽,是一根植物的枝蔓!它正在從容地、毫不停留地生長著,從卷曲到挺直,從細瘦到粗壯。它以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從梅洛的背部破土而出,卻沾滿了淋漓的鮮血與碎肉。

  與此同時,從梅洛的前胸處也傳來一聲刺穿的響動,那是植物的根。發達的根須一點點延展開,落到地面上,慢慢變得結實堅韌令梅洛的身體始終保持著動也不動的跪姿,看上去很像……正在虔誠地膜拜著什麽。可惜雲湛並不在現場,否則的話,他一定會發現,梅洛的跪姿與廢城總壇裏眾多死者的跪姿一模一樣。

  正當捕快們不約而同地想到“膜拜”這個詞時,枝蔓的頂部裂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驕傲地綻放開來。它的花朵分為六瓣,每一瓣都是純粹的血色,紅得那麽耀眼而妖異,令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禁不住渾身戰栗。它以鎖匠梅洛的身體為土壤,吸取著梅洛的血肉而怒放,向那些妄圖螳臂當車阻止它開放的人們宣布著:我來了,我完成了,你們又失敗了。

  “快去把頭兒叫醒!”劉厚榮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句話。

  當佟童奔到席峻鋒床前時,疲倦的捕頭已經停止了鼾聲,轉而開始說夢話。佟童聽得分明,他嘴裏說的是:“我會復仇的,一定會!”“他們都會付出代價!”

  佟童心裏一陣悲哀。誰都知道席峻鋒身上背負的血仇,誰都希望幫助他把凈魔宗一網打盡,出這口氣,但現在,他們只能羞愧地叫醒好不容易得到一點休息機會的席峻鋒,告訴他,敵人又一次占了上風。

  幾分鐘後,席峻鋒站在了號房裏,呆呆地凝視著眼前的屍體和屍體上淒美的妖魔之花。這朵花的根牢牢植在鎖匠梅洛的心臟部位,人們喜歡以心花怒放形容歡快的情緒,可是又有誰能想到,真正的心花,是這樣的恐怖和血腥,是這樣的陰郁和凝重,花瓣上散發出的黑暗氣息簡直令人難以呼吸。

  “這是在跪拜魔主麽?”他喃喃自語著,“虔心、虔心,果然沒有比這更貼切的方式了。”

  專門擺布屍體的老韓被從溫暖的被窩裏請出來,急匆匆地冒著黎明前的寒氣趕到按察司;從來不肯加班的霍堅也被劉厚榮好說歹說硬生生扯了出來,一嘴抱怨地來到。在此之前,席峻鋒已經親自把號房上上下下查了個遍,查完之後臉色簡直比死人還難看,讓捕快們噤若寒蟬。敵人就像是隱身人,從重重保護中輕松突入,殺死了鎖匠梅洛後安然離開,實在顯得他們無比地廢物。

  在仵作到來之前,捕快們仔細檢查了捕房,各處密封口依然密封,席峻鋒甚至動手把封鎖煙道的木板上的釘子撬了出來,以確認此處沒有被人做過手腳。當然最大的嫌疑仍然是在那件飄過房頂的衣服上,如果有人做手腳,多半就是在那一時刻,可是仍然無法推斷出破綻究竟是什麽。兩位捕快雖然追出了一截,但仍然很肯定,當時並沒有外人靠近窗戶。而窗上只有極窄極微小的縫隙,如果說有人能隔得老遠用暗器打進那樣的縫裏,未免比較像神話故事。席峻鋒又懷疑自己找來的那把鎖有問題,但這一猜測馬上被霍堅否決了。

  直接死因倒是並不難找,老韓和霍堅這兩個見多識廣的老頭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梅洛中了一種極為罕見、同時也極為兇殘狠毒的蠱毒,這種蠱蟲據說只有生活在雷州和雲州交界處的沼澤巫民懂得如何培養。

  “這是一種生命力非常頑強的蠱蟲,在各種惡劣的環境裏都能存活,但有一點,一旦進入到人體,就會立刻爆發,”霍堅打著呵欠,無精打采地說,“所以絕不可能是誰事先在他身上埋下蠱,等到那個時候再發作,巫民們一般都是把它用蠟之類的東西封存起來,只要一打開,它就會遵循就近原則找著生物的氣息鉆過去。一定是有人突破了你的守禦,把這只蟲子放到了河洛身邊,具體怎麽做的,那就不是我的活了。”

  “所以也不會是你那把鎖的問題,因為它老早就被拆散了。如果裏面藏了蟲子,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才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