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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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龍淵閣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是著名的藏書樓,有人認為是前朝留下的古跡建築,還有人說其實是一群神神道道的家夥湊在一起。最滑稽的說法莫過於衡玉城的一 個布商,他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龍淵閣是個大酒樓,而且還在各地開了不少分店。而無人知曉其所在,更是為龍淵閣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九州紀行·宛州卷》邢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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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只有這麽多了?”阿憐問。

  “便只有這麽多。”他從檀木盒子裏拿出來的手空空如也,“你也該記得,那袋聆貝不是都落入夜沼之中了麽?”

  “可惜。”

  “可惜什麽?”

  “要是還有一枚兩枚,就能知道那些天你在想什麽?”

  “那些天啊……應該問你在想什麽才對,每天都坐在門口。”

  “……想了很多很多。”

  “我知道。”他臉上忽然掠過了一絲好奇的神色,“阿憐……”

  “唉?”

  “是那個時候開始的麽?”

  “什麽?”

  “你不恨我了。”

  “誰說我不恨了?!”阿憐氣哼哼地說,“都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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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蘅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望著山壁頂上的雲海退了生、生了又退。

  窮石方圓也有數百裏,可是除了這一處橡樹林,到處都是一般的蕭索模樣,連只蟲蟻也難得見到。在這裏坐了那麽多天,青蘅已經把頭頂的橡樹的枝杈都數了幾遍。

  有時候她去石缸那邊張望,有了脖子上的佩戴著的地蟒丹,雖然沒有飛光的鏡媒,也一樣可以施展水鏡術。但是飛光總是蜷伏在那裏睡覺,大概這次傷得重了吧?

  於是青蘅就抱著雙腿坐在那裏,翻來覆去地想些那些過去的事情。想著那些沉沒在弱水裏的族人,想著那些仍然在跋涉的族人,想著那些在遙遠的家鄉做苦役的族人。

  青蘅始終都是公主,熱河部的長公主。阿爹說過:有些人生來就是高原的王,這是流淌在血液裏面的東西,誰也奪不去。阿爹也說過:為王的命運不屬於自己,怎樣也不能拋棄。她認認真真地想過很多次,要帶著腹中的孩子逃避到最遙遠的地方去,可是目光離開隆起的小腹,她看見的就是那些族人絕望的目光。

  窮石的日子真是過得緩慢,都快一個月了,肚子只大了那麽一點點。要不是寶寶還是那麽時不時的用力踢踢她,她一定會更加擔心。

  諸嬰每天跟著臧楠許遙在那無邊的書庫裏翻閱典籍。只要他不追究這地方的來歷,老人們也不管他翻看了什麽。這是一個神奇的書庫,似乎連世界之初都記載在這裏,諸嬰甚至在一冊色澤新鮮的筆記裏看見了皇帝和父親的名字。

  “這個你還不可以看。”臧楠慌忙把那筆記奪走,“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他堵死了諸嬰的嘴。

  每日裏都泡在那裏,諸嬰都不知道時間如何流逝。面對這一本本奇異的銀色書卷比面對青蘅要輕省得多,他不想出來。出來該和青蘅說些什麽話?該作出什麽樣的表情?這麽久以來,這是諸嬰頭一次覺得惶惑,為了一個把自己當作仇敵的女人惶惑。是不是因為他心裏總也放不下她?

  書庫漸漸不是逃避的好去處,即使站在那裏亂翻,諸嬰也總是想著坐在門口的青蘅。整天她都不說一句話,可是眼中的焦慮卻一日重過一日,嘴上都長出一個大大的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