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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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潯州古稱尋舟。傳說大晁開國的時候,南下越州府的軍隊在這裏被夜沼阻攔,四處尋找可以用來橫渡夜沼的船筏。當時的越州大都護就給這個地方取名尋舟。過了那麽多年,尋舟的名字變稱了潯州,大概是因為人們覺得這更像個地名吧?

  地名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雖然只有兩三個字,裏面卻能傳達很多的信息。比如潯州吧。如今的潯州坐落在夜沼的東岸,背靠著無盡的森林。如果今日有大軍到此,打造船舶可能不會是個麻煩。可是按照歷史的記載,古代的夜沼比現在大了許多倍,當年的越州軍是在旱季枯水的湖床上跋涉十幾天後才抵達尋舟的,那也不過是一塊長滿了水草的高地而已。不知道當年的越州軍又是從哪裏找來的舟楫呢?

  現在,坐在潯州城裏的不渡樓上,可以遠遠望見夜沼上空的黑雲。至於夜沼本身,就被密密匝匝的的屋檐女墻所遮蔽了。潯州的建築風格混雜,但是最多見的是宛州的斜檐挑角。狹窄的街道兩邊是燈火通明的酒樓客棧,春熙路上那些妓院的脂粉味一直飄到了不渡樓上來。至於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小商鋪,永遠不要被他們簡陋的外表所迷惑,誰都不知道那些小老板的手中藏有怎麽樣的寶貝。很難想象,在瀾州西南邊陲這個交通如此閉塞的地方,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充溢著奢華氣氛的不夜都市。夜沼或許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但是這裏蘊藏的奇珍異寶卻把那麽多具有冒險精神的人從東陸的各個角落吸引到這裏。從這一點上說,潯州更像是一個宛州的都市,與瀾州那種荒僻的味道相距就遙遠了。

  對了,方才店家解釋那不渡樓的招牌,說夜沼本是不渡的弱水,現在也是不能載舟的。如果夜沼古來就是弱水,那麽越州軍又是怎麽渡過夜沼的呢?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我幾乎要被這段塵封的歷史給迷住了。

  《思園筆談之潯州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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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憐聽得很認真,她仔細地記錄著聆貝中爆出來的每一個字。這本是他自己的功課,可是阿憐的筆跡比他強得太多。

  “我父親是太子少傅呢!”他面有慚色,能作太子老師的父親卻沒有時間督促他讀書寫字。

  “你是上將軍呀。”阿憐安慰他,接著問他,“天梭後來怎麽樣了?”

  “麻煩羅德怎麽樣了他就怎麽樣了唄。”他神色古怪地說,“你還惦記那一箭?”他後來找人取回了那枚銀箭,卻始終沒有機會還給天梭。

  “那也不是。”阿憐知道他以為她還是小氣,“天梭那人,又不像麻煩羅德那麽沖動,一肚子都是主意,心又剛硬……我以為他的結果會好些。”

  他沒法向阿憐解釋。阿憐是極聰慧的女子,也知道王族那些事情,可是夜北人終究是耿直了些。陷在那樣的漩渦中,一個人的聰明又能派上多少用場,或者說,一定就能派上用場麽?很多時候,選擇都是旁人想象出來的。他不想深入這個話題,阿憐還是不知道這種事情的好。

  第三枚聆貝被投進了炭火裏。這魚腹中找回的寶貝畢竟是不齊全了。只是對於過去的記憶,本來就是斷斷續續的,填上了幾點,就會自動融合起來。

  這枚聆貝挺大,記載的話語也長些:“六月十七,陰。進入夜沼十多天,終於被水擋住了去路。青蘅說得對,這就是弱水。如果弱水真的不渡,那南遷的十幾萬人都要憋死在這裏?不管皮筏是不是真的有用,我都必須試一試。耗費的時間太多了,如果不能在入冬前趕到南方,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那時候你就在想著寧浪過冬的事情?”阿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她的藍眼睛睜圓了的樣子十分有趣,就像是一只驚奇的貓,“我們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來。”

  他笑了:“活不活得下來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只惦記著夜沼,可能真熬不過寧浪的第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