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戰 (七)

  幾乎與此同時 迷霧中的津河谷

  不出盧封臣所料,牛角號剛一吹響,便見前方霧氣擾動,蒙面的徐國騎兵已持槍沖了過來。衛離留意觀察戰馬的步伐,等那群騎兵開始縱馬快步調整,便知他們要開始躍起沖刺,他大叫一聲,帶頭將手中的縛馬索扔了出去。

  那縛馬索乃是一根三尺長的麻繩,兩頭各縛著赤金獸頭配件,打著旋飛出去,一接觸奔馳的馬腿立刻便被捆得結結實實。這是所有國家斥侯們必備的器具,跟在他身後的各國人等紛紛效法,一時間赤金的、劣金的、石頭的、木頭的……各式縛馬索滿天亂飛,二十余匹戰馬接二連三地倒地,甚至連一半的徐國騎兵都給縛住了,滿地打滾。

  饒是徐軍訓練有素,卻萬沒料到在自己布下的大霧中竟然還會有敵人的埋伏,眼見草叢中躍起一條條黑影,刀光閃爍,先前倒下的同伴一個個慘叫連連,後面幾騎沒被絆倒的騎兵猶豫了一下,一個頭盔上飄著白羽的大聲喊叫,這幫人立刻打馬往回就跑。

  衛離沒想到他們會是這般反應。後面盧封臣一行人正要對付觜閿,這些騎兵腦筋轉得快,寧肯丟下同伴也要去保護重要的東西。他取下自己身上背的十二寸長的小彈弓,梆的一響,那領頭的背上中了一石,倒栽下來。

  衛離拔出劍,從一大堆殺得亂七八糟的人馬身上爬過去,找準那個正在掙紮的家夥就是一劍,那人背上疼不可當,身手卻仍然敏捷,反手一刀擋開,自己在地下連掙幾下站了起來。

  衛離大喊道:“我乃齊國衛離是也!授首者何人?”

  那人一怔,罵道:“齊國人?齊軍大營已破,哪裏來的齊國人?”

  兩人當當當當,鬥在一起。衛離是齊國有名的劍士,那人又受傷不輕,頓時落於下風,但他手裏拿的刀比衛離的劍重得多,衛離連刺幾劍,他只一味揮舞,衛離的劍一碰上他的刀,往往被震開老遠。衛離也不急著放倒他,圍著他快速轉圈,一劍一劍地引得他全力舞動刀,片刻之間,那人便已氣喘籲籲,腳步淩亂。

  他見越來越多的異國人站到衛離的身後,心知自己的同伴勢必已全部陣亡,這人倒是幹脆,一刀將衛離逼退,隨即轉手便抹向自己的脖子,衛離大喊:“攔下他!”卻已來不及。不料斜刺裏一人狂沖而出,重重地撞在那徐逆身上,那人被撞得往前飛起,刀也脫手飛出,擦著衛離的臉飛過,落入草叢中。

  沖出來的人披頭散發,嘶聲狂叫,從衣甲上看正是剛剛逃走的騎兵之一,不知為什麽又徒步逃了回來。他意識混亂,毫無方向感地沖撞,忽然間從他身後的濃霧中伸出一條長長的尾巴,將他攔腰卷起,沒入霧中,接著一聲慘叫和著一連串骨裂肉爛的聲音,在場的人個個全身寒栗爆起。

  一個巨大身影穿過霧氣,帶來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正是觜閿。盧封臣竟沒能將它截殺。在場諸人雖然久經戰陣,卻從未試過如此近地和一只妖獸面對面,個個腳下發軟。衛離舉劍橫在胸前,左手背在背後輕打手勢,示意大夥兒慢慢後退。

  那觜閿卻不急著攻擊,巨大的嘴巴慢慢蠕動,偶爾會有一些人的肢節從嘴角露出來,只看得每個人的肚子都抽筋一般翻滾。濃霧裏火光一閃,盧封臣舉著一根火把走近,觜閿立時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叫嚷,連帶嘴裏的人肉都吐了出來,它那條巨大的尾巴在地上甩來甩去,盧封臣慢慢靠近它,它卻連連後退,看樣子怕那火光得緊。

  衛離喜道:“大夥兒掏火折子啊,這妖物原來怕火!”

  盧封臣喝道:“不要亂動!這不是普通的火把,這是犀牛角,才可以克制住它。”

  十余人慌忙又收起火折子。這觜閿一向橫行無忌,碰到它的人無不驚恐慘叫,四散奔逃,今日死在它口中的人往少了說也有七八十個,偏偏今日被盧封臣拿著犀角火把追得亂跑。此刻看到這仇敵居然又攆了過來,禁不住狂性大發,對著盧封臣咆哮連連,口氣吹得火把明滅不定,可是在場的人大多沒有擔心火把滅了會怎樣,倒是頗為擔心盧封臣怎麽受得了它嘴裏那股味兒。

  盧封臣被熏得臉青面黑,實在抵受不住時便探頭到自己衣領裏吸氣,拿著犀牛角火把逼近觜閿。換了其他畜生,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但這觜閿天生吃人吃慣了,怎受得住眼前這麽多活人的誘惑?它又叫又跳,四條爪子不停地刨地,突然大叫一聲,轉過頭來照著離它最近的衛離就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