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戰 (三)

  上午 辰初三刻 津河口?齊軍大營

  “王軍已向妙峰坡正面發動突襲!”

  “報來!”

  傳令兵卻不站起,伸出右臂指向帳外。

  因正在穿戴甲胄,高國仲掙了一下,沒掙開。幾名服侍他穿衣的家臣停下手來,高國仲卻催促道:“快快,快穿。”一面喝令帳下,“撤去帳幕!”

  帳外甲士齊聲答應。大帳左側的帳幕立刻被整整齊齊地卸了下來,露出遠方半掩在晨霧中的妙峰坡。數十顆閃閃發光的符靈彈拖著長長的尾煙,擊中蔥郁的樹林,許多地方立刻燃起沖天大火,還有許多地方則爆發出火龍彈擊中禁制後的淡藍色輝光。過了很久,才聽見一聲聲澎湃的轟響。

  高國仲站在甲架前面,一動不動地任由家臣們服侍著穿上層層重甲,半晌,才聽見他輕聲道:“衛離。”

  “屬下在。”

  “霧什麽時候散?”

  “屬下聽此地人講,姑麓山的霧,要到未初才會消散,到酉末又會起霧,一天沒霧的時候不過一兩個時辰。”

  高國仲眯著眼看那霧氣在遠方蒸騰爬升,喃喃道:“今天這霧,恐怕不能散了吧。”

  “是……”

  “那就派探馬吧。聽著,與王軍大營、十二國聯軍之間,每半個時辰一次回報,不可稍缺。任何緊急軍情,要立刻報到帳前。”

  “遵命!”見高國仲再無吩咐,衛離極幹凈地行了禮,轉身出帳。一時便聽見馬蹄聲響,數十騎探馬旋風般沖出營去。

  高國仲掀帳出來,轟的一聲,數百名正在撤除中軍大帳的士兵一起行禮,高國仲擺擺手讓他們繼續。

  才半個時辰沒有出來,齊營中已經大變。大半個軍營的帳篷都已被撤下,只剩遍地木杆、牛皮、帳幕等輜重,正對津河的方向已用赭粉按軍陣排列畫上標記,車騎、武器、投石器等武備已經安放就緒,但部隊尚未分派武器,只有少數當值軍士守衛。未當值的齊軍全部沒有穿戴盔甲,只披厚厚的布袍跑來跑去,在一幹官佐的指揮下將營帳拆分整齊,挪到營後。按周禮,凡戰必列陣。但齊營面山而立,前面和左邊是繞山而流的津河,沒有地方列陣,因此要拆平營寨,在營內列陣——這些都是尋常戰事,齊軍早已熟悉,做起來輕車熟路,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元帥操心安排。

  戰時使用的中軍帳幕設在已被拆為白地的二門前,這是一個用厚厚牛皮圍起來的無頂帳幕,中級以下的官佐及一百多名斥侯官守候在四面。高國仲走進帳幕,早已穿戴完畢、等候在這裏的左右行輿司馬、左中右行司馬等高級官佐一起站起。高國仲擺手示意眾人坐下。

  因為沒有直接的戰鬥任務,所以帳幕中氣氛十分的散漫,除了伯將,其他人都僅著內甲,沒有穿披風與厚重的外甲,王子騰甚至拿著把便扇不緊不慢地搖著。

  高國仲的心情似乎也不錯。雖然被迫靠邊站,但自己的軍隊並未有所松懈,士氣還是頗為飽滿。見伯將被厚厚的甲胄憋得臉紅筋漲,他差點笑出來,便想提醒他松開衣甲。

  “十二國聯軍方向,有煙火信號!”

  眾人擡頭望去,只見遠遠的津河上遊,幾顆明亮的光球閃爍著,慢慢沉入覆蓋在林地上空的霧海中。

  “信號三紅一綠:保持聯絡!”

  “聯軍要開始進攻了。”陶盧定苦笑一聲,“總共才一萬兩千兵力,怎麽打?”

  “畢竟是佯攻嘛,”右行司馬谷牧道,“聯軍術士眾多,他們很可能采取遠程攻擊為主,輔以小規模陣地戰,只要能夠拖住司城蕩意儲一個上午……”

  “司城蕩意儲一刻鐘也不會被他們拖住。”陶盧定輕蔑地道,“就算是打垮十二國聯軍,也花不了一刻鐘時間。”

  山東十二國向來是齊國的盟國,且是由齊國的婚姻之家魯侯親自率領,陶盧定因恨坐冷板凳,說話未免忘了分寸。這話打擊面太廣,眾人都不敢應聲。陶盧定自己也馬上察覺到,見高國仲臉色難看,自己訕訕地住了口。

  “蕩意儲有殺劫,我們也有殺劫,”王子騰慢慢地說,“聯軍就是我們的劫。如果蕩意儲當真絕死一拼,把十二國聯軍殲滅了,王軍再大的勝仗也化為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