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愛 第八節(第2/7頁)

看著水缸裏形銷骨立、雙眼發灰的他,他恨不得立刻就殺掉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可理智又讓他平靜下來,一直忍耐到淩晨,才偷偷潛入馬戲班想救走永歡。

可惜,身手太差,驚動了敵人。

結果是,他被認定成一個笨拙的賊,妄想偷走馬戲團的台柱子。憤怒的班主讓手下把他拖到後巷往死裏打。

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危在旦夕時,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生了一頭少見的湖藍色頭發的年輕公子從巷子的圍墻上跳下來,笑嘻嘻地指責他們太吵,壞了他飲酒賞月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已經對人類萬分忌憚,可這個人的出現,卻讓他莫名地大喊一聲:“先生救我!這群人綁了在下的親人!”

這實在是太冒險的一個舉動,如果藍頭發不理閑事,他必喪命於此。可他怎麽都覺得,這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場,絕非街頭浪蕩子,明明放浪不羈卻又可以托付重任,他賭他一定會路見不平。

結果,他當然是押對了寶。

馬戲班的粗人們被藍頭發輕輕松松地用繩子綁到了一起,當他從水缸裏撈出那個一息尚存、半人半魚的“怪物”時,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說了一聲:“咦,這是藍鮫?”

他跪地磕頭,向他道謝,將他們的遭遇一筆帶過,只說家族變故,帶了妹妹出來逃難,誰知與人不淑雲雲。

“你也是藍鮫?”藍頭發嗅了嗅空氣裏淡淡的妖氣,笑,“果然是啊。嘖嘖,如今這年月,藍鮫已經很少見了呢。”

他也不知該說什麽,仍是不住地道謝,然後抱起永歡準備離開。

“等等。”藍頭發叫住他,“你妹子都瘦得只剩半條命了,再不休養生息,我看她是活不了多久了。你有合適的落腳處嗎?有錢買補品嗎?”

他一愣:“這……我會努力去找。”

藍頭發將衣衫襤褸的他上下打量一番,搖搖頭:“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這個樣子,只怕連半錢人參都買不起。你們藍鮫雖是妖,可飲食上與人類也差不離,你妹子虛弱成這樣,怎麽也得有天山雪蓮前年人參才補得回來呢。”

“那怎麽辦?!”他看著在懷裏昏迷不醒的永歡,難過至極,“都怪我一時大意,才被那奸人下了藥,害她顛沛流離吃盡苦頭。”

“行了行了,別念這些無用對白了。”藍頭發趕緊打斷他,找來筆墨寫了一封短信又畫了一張簡明的地圖,交給他,“從這裏到西安城也不算太遠,你們不怕我賣了你們的話,就照地圖所示,去這個東籬小築,找一個叫沈子居的人,把信給他,他自會給你們一個不錯的落腳處。有空呢,我就去看看你們,沒空就算了。”

他握著信與地圖,連再說一聲“謝謝”都來不及,藍頭發便消失在晨曦之中。

他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得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又狠狠磕了三個頭。縱然整個人間都欺騙他,這個人卻一定可以相信。這個念頭特別堅定。

族長說過,遇到一個可以全心相信的人,是莫大的福氣。在商人的大船攻入之前,族長拍著他的肩膀,很嚴肅地說:“端午,我看著你長大,你的脾性注定了你是一個能被無條件信任的家夥,所以,我不僅放心把永歡交給你照顧,還有一件東西,或許也要交給你保管。”

回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在最貼近胸膛的地方,他用最結實的繩子掛著一個兩寸見方的白玉小匣。

他曾親眼見過到,在大船來西時,族長取出這個匣子,念了一串咒語後,匣子自動打開,射出藍光無數,八九個站在船頭的野蠻人頓時被這些光線染成了藍色,然後“吸”進了匣子裏。

他從不知族長手裏竟有這般厲害的“武器”,照這麽來看,來再多敵人也不用怕了?!

可是,族長卻說它的作用僅僅只在暫時威嚇敵人。因為,這個匣子一天只能開啟兩次,一次最多“裝進”九個活人。

這個匣子,就是“燼彎”。

它存放著所有逝去的藍鮫的靈魂。

原本,藍鮫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愛這個世界,以及這世界裏的人類,一次次去到他們面前,渴望與他們成為戀人或者朋友,但結果總是讓人嘆息,所謂的真情敵不過雪白的珍珠。每一只死去的藍鮫,都帶著深切的悲傷與不甘的遺憾,所以,靈魂一直不得安息。天長地久,這些殘留於世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又在海面上受了日月風水的靈氣,這便成了一個白如珍珠的匣子。老族長說,匣子裏裝著另一個空間,是個既可悲又可怕的地方,切記不要掉進去,否則定然生不如死。而開啟匣子的咒語,只能由族長知曉,代代相傳。可這一次,族長在大船的炮火隆隆響起時,將“燼彎”與咒語,還有永歡,都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