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都是小怪獸(第5/10頁)

“我去,這是練習麽?這是肉刑吧?你們日本人能要點臉麽?”

“可這就是忍術的真諦,與恐懼為伴,恐懼把你的潛能激發出來。古代忍者相信自己生活在神秘的世界裏,召喚式神,與妖鬼戰鬥,但這些都是恐懼帶來的幻覺。”

“怎麽忽然想起說這個?”

“其實傳說中那些偉大的忍者並沒有活過,活過的只是戰亂年代的一些可憐人。所謂偉大的忍術傳統,本來就是一場騙局。”酒德麻衣說,“相信這個的忍者就是一群瘋子。”

“那麽你也是瘋子咯?”

“是啊,我也是個忍者,與恐懼為伴。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生活在一場騙局裏但自己不知道,我擔心自己的記憶出偏差,就用錄音筆把我做過的事情記下來。有一天我瘋掉了或者死掉了,能證明我活過的東西就只是這些錄音帶而已。”

“長腿你忽然變得很憂郁,憂郁得很感人,你是立志要當作家麽?”蘇恩曦笑。

“別笑,每個人可能都生活在騙局中,你也不例外。我們在這裏看著路明非,知道他生活在一場虛假的愛情裏,可誰知道我們的生活之外沒有人正悄悄地看著我們呢?”酒德麻衣幽幽地說。

“只要不是個鹹濕大叔我就沒意見!”蘇恩曦滿臉不在乎。

酒德麻衣笑笑:“以前有個劇作家追我,跟我約會了三四次。有一次我問他說你剛開始寫一個故事的時候,知道結局是悲劇還是喜劇麽?他說我知道,悲劇還是喜劇通常在開篇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即便結尾還未確定,我已經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麽樣的情感。我說那如果你要寫一幕讓人流淚的悲劇,你又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去寫悲劇發生前的歡樂呢?他說喜劇中歡樂是為了讓人笑,而悲劇中的歡樂是為了讓人在結尾時的悲傷加倍,你曾有多快樂,就得用雙倍的悲傷來買單,所以一個好的劇作家必須學會寫歡樂,即使他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歡樂這種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給路明非制造了一場愛情,但因為劇作家是老板,是標準的渾蛋,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個故事寫成悲劇?”

酒德麻衣點了點頭:“老板不像是個能寫出喜劇結局的人,這不取決於他想不想。那個劇作家說,當他開始寫一幕真正的好劇時,即便他自己都無法改變結局……你可以掙紮,但無濟於事。”

蘇恩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我,會在悲劇結局到來之前開開心心地過。”

“多年之後路明非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深愛過他的女孩,名叫繪梨衣,但那只是騙局。那幾天的歡樂是劇作家為了映襯結尾的悲劇而寫出來的橋段。如果你是他,你會喜歡那種開心麽?”

“別傻了長腿,你以為你是誰?你沒辦法操縱愛情,你能做的只是加速那件事的發生。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路明非真的愛上了上杉家主,那是他原本就有這個可能性,你只是加速了事情的發生。”蘇恩曦說,“你還記得那位從迪拜追你追到紐約的年輕伯爵麽?你永遠都不會愛上他,即使伯爵風騷靚麗地向你走來的時候,天上降下天使來對你詠唱說啊酒德麻衣,張開雙臂接受你宿命的愛人吧……想象一下,如果真有天使告訴你你宿命中的愛人是那位伯爵,你會怎麽樣?”

酒德麻衣認真地想了想:“應該會一腳踹在天使臉上,叫他別煩。”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做,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伯爵不是你的菜。只有當你對伯爵動了心,再出現神啟,你才會順勢倒在伯爵的懷抱裏。同理你也沒法強迫路明非愛上上杉家主,你只能試著給本來沒有機會的愛情一個機會。如果上杉家主確實只剩很短的生命了,那她至少能在生命結束前體會一下愛情。我們做了好事。”蘇恩曦打了個響指,“就算結局是個悲劇,也該是了無遺憾的悲劇!”

酒德麻衣歪著頭審視蘇恩曦:“薯片,你的情商比我想的要高。”

“廢話!我在哈佛上學的時候測情商是全商學院第一名!”蘇恩曦神采飛揚。

“你情商這麽高怎麽一直找不到男朋友?”

蘇恩曦一口老血淤在心裏,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如果我是紅豆大福餅,會哭著說為什麽會被酒德麻衣這張刻薄的嘴吃下去呢?”

“就算是個悲劇,也該是了無遺憾的悲劇。”酒德麻衣忽然說,“薯片你說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