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正義的朋友

The Friends of Justice

“這種沖動有用麽?在戰場上每個人都是可以犧牲的!你是組長,組長的任務不是最大程度地確保團隊存活麽?”源稚生嘶啞地吼。

“不!我不是組長!我是,”愷撒一字一頓,“正義的朋友!你不是問過我是不是正義的朋友麽?對!我是!從不丟下朋友就是我的正義,我為我的正義活著,也為我的正義去死!”

女孩一邊擦頭發一邊刷牙,滿嘴都是牙膏沫,看起來是習慣睡前洗個澡。

路明非的背後就是滿地鮮血,女孩不可能看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淡定刷牙的人,該冷漠到什麽樣的地步?女孩冷冷地看著路明非,繼續刷牙。

“我們……我們見過的,你不記得我了麽?”路明非哆嗦著高舉雙手。

雖然第一次見面是在差不多700米的深海中,黑藍色的海水讓女孩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關於深紅色眼瞳和海藻般長發的記憶如此清晰,簡直像是烙印在腦海裏了。路明非相信自己不會認錯,這就是那個踩著冰山從天而降,一舉殺死龍形屍守的女孩,蛇岐八家最隱秘的人形兵器。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本該住在高档公寓裏隨時隨地有人服侍,但女孩卻被關在這種毫無人情味的醫院裏,像是個孤獨的怪物。

孤獨的怪物……路明非心裏微微一動,他從來不願對人說起路鳴澤的存在,不願意說是自己殺了諾頓和芬裏厄,原因很復雜,但歸根到底他明白自己踏入了某個禁忌的領域,如果他的秘密被人知道,那麽他就是個孤獨的怪物。他會被人仰望而畏懼,甚至囚禁起來研究,再也沒有那種跟芬格爾一起湊錢吃夜宵的小小樂趣。

轉瞬他又恐懼起來。金庫門足有20厘米厚,這用鋼鐵加固的病房和帶抽氣裝置的通道都是為了不讓她逃逸,這裏的一切都說明在蛇岐八家眼裏她是個何等可怖的存在!就是她隔著一道金庫門輕描淡寫地殺死了那名死侍,對她這種孤獨的怪物來說大概人命根本不是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她可以面對滿地死人刷牙擦頭發。她是比死侍還危險的東西,而現在門已經打開,沒有東西能阻礙她了。

女孩刷完了左邊的臼齒改刷右邊的,看起來她很聽牙醫的話,刷牙流程一絲不苟。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什麽,伸手從風衣口袋裏摸出那個雞蛋大的橡皮鴨子來,戰戰兢兢地捧到她面前,用不那麽利索的日語一個詞一個詞地重復:“你……你好……我們……我們見過的。”

看見小橡皮鴨的時候女孩的眼睛忽然活潑起來,跟普通女孩看見街邊的貓貓狗狗時差不多,但當她擡頭看向路明非時候,目光又恢復到冷漠的狀態。她自上至下掃視路明非全身,每一處都不放過,就像古代的劊子手用小刀一寸寸地割裂死刑犯的身體。路明非又是驚恐又是羞澀,下意識地兩腿收緊雙手抱胸把身體側了過去……如果把黑風衣換成透視長裙的話,這個動作倒頗有些性感。

女孩忽然伸手成爪,按在路明非腦袋上!

指甲觸及頭皮的瞬間路明非暗叫一聲我命休矣,想不到東瀛日本還有九陰白骨爪的傳人!

女孩運爪如風,把路明非的腦袋撓成一個雞窩,然後湊近了盯著路明非看。漸漸地她露出了笑容,雖然那笑容稀薄又寒冷,就像是雪地上的浮光,但出現在她那張漠然的臉上,卻有種抹了腮紅般的美麗。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浸泡在海水裏的時候他的頭發是散亂的,女孩是要把他恢復到水中的狀態才能認出他來……媽的!大眾臉有錯麽?難不成老子的本體就是亂糟糟的頭發麽?路明非剛從驚懼中解脫出來,旋即憤憤然。

但對方是人形巨龍般的大殺器,路明非怎麽敢露出不滿的神情?“繪梨衣小姐?”他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名字用防水的粗筆寫在橡皮鴨的肚子上,“繪梨衣のDuck”,這麽說來這個女孩的名字就該是繪梨衣。短短一句話裏出現了漢字、假名和英語單詞,路明非想繪梨衣的語文老師一定死得很早……

繪梨衣點點頭,繼續刷牙。

“路……Sakura,我叫Sakura·路。”路明非覺得沒必要把真名告訴她。

繪梨衣還是點點頭,把橡皮鴨子從路明非手中拿走放在自己的腦袋上頂著。她沒有地方放這個東西,因為她身上現在除了一條大浴巾就什麽都沒有了……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面紅耳赤地急轉身。

通道盡頭傳來巨響,雖然光線很暗,當時路明非仍能看見通道盡頭那扇氣密門的玻璃窗上印著無數雙慘白色的手,還有畸形的鱗爪。不知道多少死侍聚集在氣密門外,它們正瘋狂地拍打著撞擊著那扇門想要沖進來,也許是這裏面的血腥味泄露出去了。氣密門極其堅固,連觀察用的窗口上也是厚達5厘米的高強度有機玻璃,它們一時還無法突破那扇門,但持續撞擊下去的話很難說。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棟大廈已經變成了死侍的巢穴,此刻這些嗜血的兇獸正在大廈的各個角落裏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