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節 匪案(中)

孟聚詫異,他說:“前些日子裏,兗州那邊匪亂嚴重,我也聽說了,深為震驚。只是朝廷官員各有轄區,劉都督沒發話,本座也不好插手那邊。現在張都督你過來,難道是想——呃,張都督,既然濟州與兗州是鄰居,相互之間理應守護相助,倘若張都督想要我們出兵剿匪的話,我們也義不容辭的……”

孟聚話沒說完,張全已經把手搖得跟抽瘋一般了:“末將豈敢勞動太保大駕?末將此次前來,並非是為求援而來的,只是……倘若太保能……這個……”

仿佛接下來的話實在難出口,張全猶豫了一陣,很艱難地說:“太保,末將聽聞您從前是東陵衛的刑案官,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屢破大案,以業務精練而得到了先總鎮白大人的賞識。末將接任兗州以來,對匪案進行了調查,也發現了一些疑點。只是末將是粗豪武夫,只懂策馬橫槍廝殺,對這些花費腦子的刑案實在一竅不通,太保能否幫我剖析指點一番?”

人都是愛聽恭維話的,平素吹捧孟太保勇猛無敵的恭維話聽得太多,孟聚都膩煩得要流耳油。現在張全恭維孟聚是破案高手,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孟聚笑吟吟地說:“張都督過獎了,我不做東陵衛好多年,對刑案上的業務也丟得差不多了。不過一人智短,眾人智長,張都督有何疑惑的,不妨說來聽聽,說不定我也能幫著出上兩個餿主意呢?”

張全如釋重負:“如此,末將就要多謝太保指點了。末將接任兗州以後,查閱了幾樁匪案,發現了一些疑點。匪幫手段兇殘惡劣,這些自然不消說了,但末將奇怪的是:這幫匪徒,他們到底來自何處?”

“來自何處?”孟聚不解地重復了一遍。

張全神情嚴肅:“太保爺,倘若說數十人的小匪幫,這有可能突然興起作案的。但這樣一股上千人之眾的匪幫,事發之前,當地居然無人知道,也無人知曉他們的老巢和據點,這實在很不正常。

您是刑案官出身,當然知道這個:匪幫發展壯大,總要有一個過程,匪首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能聚攏上千部屬,他需要時間,一般是先是數人作案,搶來錢糧財物,然後招收嘍啰,變成數十人,再出去作更大的案,再搶來錢糧,再招收更多的嘍啰,然後作更大的案子——這需要一個過程和時間,在聚到上千人之前,為了維持自身的生存,匪幫肯定要做一些案子來掠搶財物糧食的,否則無法維持自身的生存。

但奇怪的是,我查閱了本州近三年來的匪情通報,竟然沒有一樁對得上號的。三五十人的匪案有,但百人以上的大匪案,卻是一樁也沒有。這夥匪徒,他們怎麽突然就壯大成能襲擊郡縣的大規模匪幫了?他們以前一直不作案,靠什麽來維持生計呢?這個問題,末將實在想不通。”

孟聚贊道:“張都督先前還自謙說對刑案不熟,但我看你說的都很在點子上,很多沉浸數十年的老刑案官都未必想得到這個。沒錯,一個大匪幫不可能憑空出現,總是由小變大的,在這期間,地方官府不可能一點端倪都察覺不到——有沒有可能,是幾家山寨聯合起來做的案子呢?”

張全搖頭:“州裏數得上字號的幾個山寨,官府都是知道的,無非都是一些抗稅的鄉民逃上山聚堡自守,偶爾下山搶點柴米油鹽罷了。這次的匪案,匪幫敢打劫州郡,敢伏擊官兵——尤其是殺劉都督那一仗,打得幹脆利索又狠又快,連我都自愧不如,那幫一輩子沒去過縣城見到官兵就哆嗦的山匪還沒這個本事。”

“張都督說的倒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只剩兩個可能了。一,是外地流竄來的匪幫作案;第二,我覺得也有可能,是當年被打散的邊軍潰兵,他們躲在山寨裏避過了官兵當初的清剿,現在眼看著朝廷的風頭過了,又出山來作案了。

從我個人來說,我倒覺得是邊軍潰兵作案的可能更大,這幫人打慣仗了,性情狂野,心狠手黑,也受過殺人的訓練,他們做出洗劫州郡的事來,那是一點不稀奇。”

聽孟聚這麽說,張全愣了下,他深深望了孟聚一陣,臉色有點難看,他低聲說:“太保爺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只是有個事,末將也委實想不通。皇叔今年五月敗亡,迄今為止,已有大半年時間了。如果說這幫人是邊軍的潰兵,那他們上千人,這大半年時間裏,他們一直沒作案,靠什麽維持下來的呢?要知道,要供養上千壯丁的吃喝糧秣,這不是一件小數啊。

而且,這上千的潰兵,他們能藏哪裏呢?我們兗州地勢平緩,很少深山密林,這上千潰兵聚眾而居的話,周邊鄉民不可能不知道的,官府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收不到,不可能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