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節 說客(下)

文先生嘆口氣:“天下成敗,也並非‘利害’二字就能說得清楚的。主公若是聯皇叔而抗朝廷的話,或許能一時得益,但長遠來說,落個反覆的名聲,卻是霸業的大害——見利忘義、刻薄寡恩,此等小人,豈能令天下英雄仰慕,令四海歸心?

主公恪守恩義,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讓吾等臣屬亦感安心——主公如今不忘葉鎮督當年恩義,將來亦會不忘吾等吧?”

孟聚認真地說:“那是自然。先生籌劃之功,孟某永記不忘。孟某在此許諾,只要先生不棄孟某駑鈍,那今生今世,吾等富貴共享。”

文先生久久注視孟聚,良久,他微微欠身:“能跟隨主公,乃學生此生大幸。但願主公,永能記住今日所言。既然主公無意答應拓跋皇叔的結盟請求,那元都督來訪……主公還願意見他嗎?”

“公事歸公事,人情歸人情。我雖然不能答應皇叔,但元公昔日對我有恩,他來,我卻是不能不見的。文先生,今晚就在府內設宴,我要好好款待元公,煩勞你去安排了。”

文先生笑道:“這是學生分內之事,何言煩勞呢?主公肯接見元都督,學生收元帥的好處費也收得甚是安心,所以,這該是學生多謝主公才對。”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孟聚笑問道:“文先生,你方才說有兩件事,元公來訪這是其一了,還有一件是何事呢?”

“哦,方才說得痛快,卻差點忘了正事:中午時,中軍的徐帥報來軍情,那時主公正在休憩,他便報到參文處我那邊了。”

“哦,浩傑嗎?他有何要緊軍情?”

“徐帥報告,說是斥候探得西南方出現了一彪兵馬,正在朝楚南府開來,現在距離我軍約莫還有百來裏遠吧。”

聽著文先生好整以暇地說話,孟聚差點沒急得跳起來。百來裏遠?若是鬥鎧全軍急速,那也不過是一個白天的功夫,敵人都快要兵臨城下了文先生還那麽多不打緊的廢話?

“來的是哪路的兵馬?他們有多少鬥鎧?”

“徐帥已查明,來人打的是朝廷的旗號,約莫一旅兵馬——主公倒是不必擔心,只要拓跋皇叔尚未剪除,朝廷是不可能敢對您不利的。何況,主公的無敵威名轟傳天下,即使朝廷真的有何用心,他們也不可能派區區一旅兵馬就來輕纓主公鋒芒。學生估計,這旅人馬多半是朝廷派來試探主公的。”

對那路正在接近的朝廷兵馬,孟聚給予了高度的重視。他召集了鬥鎧部隊,通知兵馬進入了戰備狀態,楚南城全城戒備。然後,孟聚派王虎領著一支鬥鎧部隊出城,前去對這路兵馬進行試探,結果證明,文先生的猜測很準確,王虎的部隊離得還遠呢,那路朝廷的兵馬遠遠就舉著旗派了使者過來了。

……

“末將黑山旅副帥劉斌,參見赤城伯暨六鎮大都督閣下!”

望著眼前的人,孟聚一時有些失神。他沒想到,慕容家派來跟他交涉的人,居然也是熟人——來使一共兩人,其中一個是黑山軍的軍師劉斌。

孟聚見慣了劉斌寬袍長袖的白衣書生打扮,此刻咋見他一身的紅袍虎服,那感覺真是好奇怪——劉斌身材高瘦,穿上武官袍顯得太闊了,肩膀處松松地垮了下來,顯得有些邋遢。

孟聚拱手笑道:“劉軍師,久未謀面,別來無恙?”

劉斌躬身應道:“有勞大都督牽掛了。托大都督洪福,末將一切安好。”

“呵呵,那就好,那這位是……”孟聚望向了劉斌身邊那位一直沒說話的紅袍武官——事實上,自打兩名朝廷使者進屋之後,他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那位武官身上。

這武官的氣質十分獨特,他約莫三十來歲,他身材適中,劍眉平直,鼻梁筆挺,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眼神堅定,雙唇緊抿,輪廓分明,神情顯得莊重又肅然,身形嶽恃淵沉,氣度深沉。

看到孟聚目光望向自己,這武官幹脆利索地前行一步,單膝跪倒抱拳行禮:“末將——黑山旅旅帥徐良,參見赤城伯暨六鎮大都督閣下。”

“徐良?啊!”

孟聚一震,他說:“啊,原來閣下就是黑山的應天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快快請起!”

徐良俯身垂首:“不敢!末將昔日胡作非為,動亂大魏社稷,罪孽深重。幸得大都督引薦,朝廷和太子殿下寬宏,寬恕末將罪孽,讓末將有機會為朝廷效力,末將深感慶幸。

如今,末將痛改前非,只知一心為朝廷效力,與前事一刀兩斷。在這裏的,只有朝廷的徐旅帥,‘應天王’等昔日狂妄匪號,還請大都督莫要再提,末將實不敢當——大都督,得罪了。”

說罷,徐良幹脆利索地向孟聚磕了個頭,然後起身,後退一步與劉斌並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