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節 夜行(第6/7頁)

但馬公公又偏不敢拒絕傳話,因為皇帝慕容破派他到孟聚軍中,為的就是協調孟聚和軒文科的矛盾。自己在中間來回傳話,多少還有點緩沖的余地,不然真讓那兩個仇家碰在一起直接對話,兩句話不對,當場火並都有可能。

“好吧好吧,鎮督,咱家聽您的,大不了在那邊被軒總管打一頓屁股吧。”馬公公嘀咕著,蹣跚地走過去了,那淒涼的背影讓孟聚看得好笑。

過了一陣,馬公公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孟聚:“鎮督,軒總管說了,真的不必勞動您費心了,您約束好自己兵馬趕路,莫要掉隊迷路就好——鎮督,您做做好事,可憐咱家這把老骨頭吧。再過去,咱家真的要挨揍了。這種事,軒總管他幹得出來的,他真的火大了,咱家看得出來。”

孟聚嘆口氣,最終,軒文科還是選擇了固執己見。慕容破今天剛剛給自己調解,看在他面子上,孟聚本不想用那些激烈手段跟軒文科撕破臉的,但現在實在沒辦法了——慕容破就是面子再大,自己也不可能答應陪著軒文科一起死。

“馬公公,放心吧,你不用過去了。末將偵查到跡象,北疆軍會在中途偷襲,為確保我軍側翼安全,我打算率部去巡查。公公,你隨我們一起走吧。”

馬公公目瞪口呆,直到北疆陵衛的兵馬隊列整齊地離開休息地時候,他才如夢初醒,抱住孟聚號啕道:“鎮督,鎮督!您可不要犯糊塗啊!戰時擅自離隊,這可是死罪啊!”

被一個太監抱著,這種身體接觸真是讓孟聚毛骨悚然,他連忙推開:“公公,放手,放手——誰說我要離隊了?我發現了敵人的痕跡,現在要出擊去驅逐他們而已!”

馬公公腦子懵了一下,但馬上清醒了過來。他殺豬般嚎叫起來,聲音又尖又淒厲:“但主將沒命令啊!主將沒同意就離隊,那是叛逃啊,按律當斬的啊!鎮督,這樣做,我們都會死的,死的!”

孟聚很不耐煩:“嘖嘖,我不是派公公你去請示了嗎?這怎麽能算沒請示呢?公公,不要啰嗦了,跟我們一起走吧。乖,不要吵鬧了。”

馬公公是很想繼續吵鬧的,無奈兩個壯碩的鎧鬥士左右一夾,把他拎小雞般拎了起來。孟聚大手一揮:“走!”

增援金城的兵馬多達三萬兩千多人,孟聚的部下即使加上輔兵和輜重也不過兩千來人而已,只是這條長龍的短短一小截,所以,孟聚的兵馬全副武裝地離開歇息地並沒有造成多大的騷動,只是巡營官帶人追過來問了下,孟聚回答他:“我部奉命執行任務。”

孟聚兇名在外,見到他,那巡營官先膽怯了三分,再加上一頭霧水不明就裏,他也不敢出手阻攔,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孟聚的隊伍走遠了。

離了隊,孟聚也不停歇,一口氣帶著隊伍奔出五裏路,在一個小山丘前停住了腳步,安排人馬歇息。

馬公公又找過來了,他紅著眼睛,氣喘噓噓,看樣子快要哭出來了:“鎮督,您真的確定,敵人定會來偷襲嗎?叛軍剛剛奪下金城,他們立足未穩,怎麽有余力這樣做?”

“正是因為他們沒站穩腳跟,所以他們肯定會加倍地提防我們偷襲,為這個,他們肯定會向南方派出上百號斥候來充當預警。當那些斥候發現有數萬的兵馬,不打前哨也沒有側翼掩護,毫無防備地打著火把走在黑夜裏——公公,假若你是在金城的北疆軍指揮官,你會怎樣做?”

“軒總管說他有準備了……”

孟聚不屑地哼了聲:“我沒看到他的準備。”

說罷,孟聚掉頭望去,即使在數裏之外,他依然可以看到剛剛離開的大軍,那一條長長的火把長龍蜿蜒在中原大地上,讓天上的星光也為之失色。

循著孟聚的目光,馬公公同樣望向遠處的那路大軍,只覺嘴裏苦澀無比。孟鎮督這番闖了大禍,自己這個監軍同樣也是罪責難逃。孟聚還有太子殿下幫忙說情,陛下未必會如何處置他,但自己這個沒後台的太監就慘了,搞不好掉腦袋都有可能。

他恨恨地盯著孟聚,心中憤怒:這趟可是被這個北疆蠻子害得慘了!

仿佛覺察了馬貴的念頭,孟聚轉頭望向馬貴,他的臉模糊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一雙鋒銳的眸子閃爍著逼人的光芒。

“馬公公,孟某也知道,這樣做確實不合規矩,方才有得罪的地方,孟某先賠罪了。倘若是孟某判斷失誤,回去以後,孟某自會向陛下請罪領罰,陛下要打要罰都行。”

他呼口氣,聲音變得冰冷起來:“但打仗的事,來不得半點僥幸。孟某出道以來歷經百戰,僥幸不曾一敗,倘若有所謂心得,無非是從不把生死交托在他人手上——傳令下去:把火把都熄了,人馬銜枚。當大隊前進時候,我們在側翼跟著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