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節 沖突(第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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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五月,北疆還是刮著凜咧寒風的日子,相州卻是已經漸漸進入了暖夏。天氣漸漸炎熱,來自東平陵衛的北疆士兵們紛紛把厚厚的大衣拿出來洗,一時間,營地裏到處晾滿了黑色或者褐色的大衣,士兵們光著膀子圍坐在一起聊天、抓虱子,或者到處轉悠著閑逛,顯得很是舒坦。

自從一月份從北疆東平出發,數月來馬不停蹄地輾轉各地趕路,風塵仆仆,路過洛京都沒能休息,在相州行營的日子可以說是讓孟聚和部下們過得最為愜意的日子了。不必雞啼時分就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不必頂著寒風暴雪跋涉,不必露宿荒郊野嶺,不必啃著幹硬的黑面餅,可以睡到日頭曬屁股,起來就有熱粥和白面饃饃吃,吃飽了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太陽下曬著日頭捉虱子——在北疆的軍漢們看來,除了沒有女人以外,這簡直就是神仙般完美的日子了。

明麗的日頭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正在巡營的孟聚也覺得心情不錯。他穿著一身家常的青衫,悠閑地行走在營內各處,隨和地跟士兵們打著招呼,碰到熟悉的老兵還停下來閑聊幾句,那悠閑又自在的神態,活像個鄉下老農正在自己的田地上閑逸地查看莊稼一般。

“鎮督!”

孟聚轉過身,齊鵬快步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封信:“鎮督,慕容家的軍驛轉來的,洛京來信了。”

孟聚接過信,先翻過來看了下背面——封口是完好的,烘漆印完好無損。他這才翻過來,看到了信封上纖細又筆挺的字跡:“東平孟鎮督親啟”。看到字跡,孟聚就知道這是蘇芮的筆跡——她到洛京了嗎?

蘇芮的來信寫得很簡約,只是說她十天前抵達了洛京,拜會了監國太子慕容毅。在太子幫助下,北疆陵衛的洛京留守處已經成立了。孟鎮督吩咐的諸項事宜,她已在著手打探了,現在已經有一絲眉目了,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有進展的話她將向鎮督繼續匯報。

信寫得簡約,裏面蘊含的信息量卻是不少,看來蘇芮曾任東陵衛同知鎮督也不是白混的,她也知道不能全然相信慕容家的軍驛系統,關鍵的話只能暗示而不能明說。

孟聚若無其事地把信疊好再裝進袖子裏,心裏卻是松了口氣。如何在慕容家的眼皮底下將白無沙留給自己的那筆遺產給取出來,這一直是孟聚最大的心病——甚至他之所以肯不遠千裏南下助戰的,有一小半原因也是為此。

但孟聚也不可能跑去跟慕容毅說:“慕容老兄,我前任白老大給我留下了一個鬥鎧的生產基地,我現在要把他搬回北疆去,麻煩你幫忙放行吧!”——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孟聚和慕容家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說是下屬的話,孟聚有很大的自主權;說是盟友,但雙方的實力對比又太過懸殊了,孟聚還不夠格擔當盟友這個角色。

目前來說,慕容家——或者具體來說是慕容毅——對孟聚一直很寬容,供給和出手都很大方,但孟聚也知道,這並非因為慕容家很相信自己的忠誠,而是因為孟聚孤懸北疆,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沒有補充能力。

這也是北魏朝廷控制邊將的不二法門了。再強悍的邊將,只要打仗都少不了損耗,鬥鎧打壞一件少一件,他們只會越戰越弱,最後被朝廷潮水般的軍隊淹沒,即使強如拓跋雄這樣的梟雄也免不了這個結局。

也因為如此,慕容家對孟聚很是放心,有求必應。但倘若孟聚要把鬥鎧的生產基地搬回北疆去,就等於補上了自己的唯一缺陷,慕容家從此失去了對他的控制——這種事,慕容毅就是跟孟聚交情再好、喝得再醉都不可能答應的。

孟聚唯一指望的是,現在自己正在前線為慕容家打仗,和慕容家還是蜜月期,慕容毅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人盯得太近吧?趁這個時機,蘇芮若能想點辦法,把那些器械運一部分回北疆去,那是最好了。

孟聚正琢磨著呢,又有人來報告了:“鎮督,營外有人求見,說是從行營來的。”孟聚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慕容毅他老爹派人來了。

既然是皇帝派來的人,那就可以說是欽差了。孟聚於是吩咐開正門恭迎,各營軍官集合,列隊歡迎。“嗚嗚”的低沉號角聲中,營門洞開。數十名名剽悍的漢子依營門列隊一字排開,陣勢森嚴,軍官們面無表情,眼神冷漠,一股鐵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行營來人並不多,只有三個人。領頭的一位高瘦內侍手持拂塵,臉白無須,笑容可掬,正是孟聚的熟人,上次給孟聚帶路的禦馬監馬公公。

孟聚行禮道:“馬公公大駕蒞臨,孟某有失遠迎了。可是陛下有諭旨降下?公公要頒旨的話,請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