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節 夜行

接下來數天,孟聚的日子過得甚為愜意。

他的兵馬是隸屬於後軍第二鎮,按大魏軍中慣例來說,不參戰的兵馬在閑暇時要參加操練或者承擔一些大營雜務的,但實際上,壓根沒人來找孟聚,也沒人來通知他任務或者參加操練什麽的,孟聚和手下的官兵每天吃飽喝足,閑得快發黴了。

於是,孟聚的北疆營就成了大營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其他各軍的士卒們都在揮汗如雨地操練或者幹活的時候,北疆營的士兵就嘻嘻哈哈地坐在墻頭曬太陽看風景,還很友好地沖他們揮手問好:“弟兄們,好好幹哇!”——那種志得意滿的小人樣子,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各營指揮官紛紛向上司抗議:“北疆營受優待不用幹活也就罷了,但能不能請他們不要到處閑逛?再看到他們,我的部下都快兵變了,實在太傷士氣了!”但問題是,他們抗議也是白抗議。現在糾察軍紀的巡營官見了北疆營的兵就要趕緊繞著走,只要他們不殺人放火就好,誰敢管這幫大爺的事?

北疆營受到的優待還不僅於此。以前,孟聚去兵站領取自己兵馬的糧秣時候,總要多多少少打點折扣,到手的能有個七成就不錯了。對此,孟聚甚為理解:這也是大魏朝特色了,皇帝雖然從拓跋變成了慕容,但這並不妨礙後勤官員的貪婪。因為有著慕容毅額外的補貼,所以孟聚倒也不是很在意被克扣的那點餉銀。

但現在,奇跡出現了。不必孟聚上門,兵站的郎中就乖乖把軍餉和補給送到了孟聚營中,而且是十足十的足額餉銀,不打半點折扣。不僅如此,北疆兵馬還領到了每人一身的夏裝衣裳——雖然只是粗布軍服罷了,但孟聚知道,可有大把慕容家的嫡系部隊還在穿著去年的冬衣呢,自己這路外來的兵馬卻是先領到了。

幾百身衣裳不值什麽,但這表明了兵站的友善態度。聽到報告,孟聚很高興,親自去輜重隊向那位勤勞又廉潔的郎中道謝。沒想到的是,看到孟聚過來,那位兵站郎中的臉就立即白了,他很敷衍地說了兩句場面話,慌慌張張地告辭,一出門就提著官袍跑得飛快,像是背後有鬼在追趕他似的,一溜煙就沒影了。

吃飽喝足地歇了好幾天,孟聚日子過得太無賴,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來了相州,自己是不是該去附近各營跟友軍將領們問候一聲?先混個面熟,將來上了戰場上也好有個照應啊。

那些鎮帥、路總管之類高官職位太高,孟聚也不好意思登門免得自討沒趣,但對上那些旅帥級別的中郎將們,孟聚自覺大家地位相當——甚至自己還略勝一籌,他們應該不會不給自己面子吧?

想到就幹,孟聚立即就出發。第一個拜訪的對象是孟聚的左鄰,鎮軍中郎君郭登。孟聚帶著隨從到了對方軍營門口,吩咐哨兵通報說北疆東陵衛鎮督孟聚來訪。哨兵進去,過了好一陣才有個行營司馬出來,很客氣地告訴孟聚:“孟大人,不好意思,郭中郎將昨夜突發暴病,現在還臥床不起,實在無法見客。孟大人倘若有什麽吩咐的話,只管跟卑職說就是了,我們必然竭力而為。”

孟聚也沒有要緊的正經事,對方既然病了,他也不好打擾,說了幾句希望早日康復之類的客氣話,然後他就離開了。

接著,孟聚又去拜訪自己的右鄰,安遠中郎將燕穆。不料,到了那邊,同樣是一位行營司馬出來告訴孟聚,安遠中郎將閣下出去公幹了,何時回來還不得而知。孟鎮督可有什麽要緊事嗎?如果有事吩咐,即使中郎將不在,他也可以代為處理的。

這樣,孟聚花了整整一天,連續走訪了五處營地,主人們不是重病在身就是外出公幹,反正他是一個都見不著——這樣連續碰了五次釘子,孟聚就是再蠢也醒悟過來了,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

孟聚回到自己營裏,把馬公公喚了過來。他忿忿不平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公公,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馬公公苦笑:“鎮督,可能……中郎將們確實有事在身,不便見客吧?”

孟聚斜著眼睛睥睨他:“馬公公,你說這種話,可是把孟某當傻瓜了吧?——那也是了,孟某知道,公公是皇上身邊的榮華貴人,孟某是北疆來的廝殺軍漢,粗俗又不懂禮,哪裏放在您眼裏?要跟公公這等貴人談交情,那是孟某高攀,癡心妄想了。

罷了,罷了,公公您這就請回吧,今天勞您大駕了。”

眼見這位好怒沖動的孟鎮督又有要發飆的跡象了,馬貴嚇了一跳。他趕緊陪著笑臉:“鎮督說的哪話,咱家一個服侍人的奴婢,哪裏算什麽貴人,鎮督您才是咱家的貴人啊!

今天鎮督您碰到這事到底是什麽緣由,咱家還真是不清楚。不過咱家有些猜測,也不知對不對,不敢貿然說出來,也是怕誤導了鎮督您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