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節 復出

孟聚躬身行禮:“下官謹遵欽差大人安排。”

“雖然朝廷沒有規定,但我們去北疆是為了處置你的事而去的。孟鎮督,在到東平之前,大家還是避嫌暫不見面吧。孟鎮督,你先下去吧。到東平正式接旨以後,我們會正式召見你的。有什麽委屈和冤情,你到時只管訴說就是,朝廷英明,必不會冤枉了你。”

“是,下官暫時告退了。”

孟聚又行了一禮,轉身出來。在出門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背後投來的幾道目光如針一般刺在他背上。

……

孟聚剛走出縣衙的後堂,欽差副使、兵部侍郎高斌立即就嚷了起來:“跋扈,簡直是太跋扈了!一個小小同知鎮督,竟敢對中丞大人和我們無禮!我們還是朝廷的欽差呢!”

高斌瞪視著南木鶴:“南木鶴,這就是你們東陵衛的做派嗎?聽說,孟聚還是你們白總鎮的親信吧?他這樣囂張,難道是白總鎮教他的嗎?”

南木鶴笑笑不答話,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他起身很恭敬地朝魏平鞠躬:“中丞,下官先告退休息了。”

魏平慢慢點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毫無表情:“路途疲憊,早些休息也是好事。南木參議自便就是了。”

“是,中丞大人,高侍郎,也請早些安歇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南木鶴走了,縣衙的後堂只剩下魏平和高斌。看著高斌還待要喋喋不休地訴說孟聚的無禮,魏平不冷不熱地打斷他:“高侍郎,你口口聲聲說孟鎮督無禮,又說他跋扈,他到底怎樣無禮了?”

高斌愣了下。回想起剛才見面的情形,他忽然發現,剛才孟聚的對答裏,還真挑不出什麽錯來。但偏偏這家夥實在可惡,無論眼神、舉止還是姿態都透出了一股毫不掩飾的桀驁不馴味道來——在官場上,下級對上級不卑不亢的態度就是最大的無禮了。

“中丞,此子虎行狼顧,跋扈異常!不趁早就將他鏟除了,此子將來必成我大魏朝之患!”

魏平眯著毫無焦點地眼睛望了一陣高斌,又移開了視線。

魏中丞實在太明白了,他二十一歲狀元,三十三年的仕途生涯,執掌大魏朝的禦史台長達十年之久。數十年的政爭、皇統之爭,數不清的爭鬥和爾虞我詐,能從一個八品縣丞爬到朝廷二品大員的人,他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看不透?

孟聚確實跋扈。就今天所見,這年青人飛揚跳躍,居然敢跟欽差副使高斌頂嘴,從骨子裏就透出一股桀驁味道來。魏平看人是看老的,哪還不知道,這種人絕非大魏朝的純良臣子。

但問題是如今的北疆,哪還有大魏朝的純良臣子?

拓跋雄一手遮天,那些循規蹈矩的北疆官員們,在拓跋雄手下乖得象小母雞一般。只有孟聚這種不按常理出牌、跋扈又狂妄的新銳將領膽敢挑拓跋雄的鋒頭。為了與慕容家的政爭,朝廷正是多事之秋,騰不出手來應付北疆。

對朝廷來說,孟聚這種“狂妄”將領的出現,那簡直是久旱的救命雨。只要他能牽制拓跋雄,不要說只是這點微不足道的“跋扈”,哪怕他再狂妄十倍朝廷也會捏著鼻子忍了。

這麽簡單的道理,身為兵部侍郎的高斌就不懂嗎?那倒也未必。高斌與長孫家是姻親——他嘴上說孟聚是“朝廷大患”,只怕心裏還是想著幫長孫家出氣吧?

“高侍郎,稍安勿躁。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孟鎮督是忠是奸,我們且拭目以待吧。”

高斌急道:“中丞……”

魏平按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時辰不早了,老夫也倦了。高侍郎,這就請回吧。”

高斌無奈,悻悻地起身告辭。魏平撫摸著案上的杯子,卻是陷入了深沉地思慮中。

……

孟聚剛走到縣衙的大門,門樓的陰影裏走出來一位穿著東陵衛黑制服的軍官:“孟鎮督?”

孟聚站住了腳步:“呃?閣下是?”

“我是總署廉清署的管領余南,有位大人想見您,麻煩您留步等候下好嗎?”

余管領說得很客氣,但那口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孟聚隱隱猜出了那位大人是誰了,他點點頭,說:“好的。麻煩余管領帶路吧。”

“請跟我來。”

余南領著孟聚從縣衙的側門出去,穿過兩條街道,來到了城中一家民宅裏。這家民宅的布置頗為典雅內斂,顯然是當地大戶人家的住處。民宅門口站著兩名目不斜視的持刀黑衣衛兵,孟聚一眼掃過去,發現他們的制服袖子上也是別著白狼頭標志的,於是他心裏更有數了。

余南請孟聚在會客室坐下,客氣地說:“鎮督請稍侯,大人馬上就來。”

“好的,余管領您自便就是,我在這邊等著就好。”

那位余管領微微鞠躬,轉身出去了。孟聚自顧在屋子裏喝茶,他本以為還要等上很久的,但只過了一陣,外面就響起了塔塔的腳步聲,一身便裝笑容溫和的南木鶴便出現在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