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節 欽差

太昌九年,七月十三日清晨,東平陵衛部隊從武川樂平撤離。

從東平到武川來的時候,東陵衛的兵馬是借助了商隊的掩護,偷偷摸摸做賊般潛入樂平的,在回程的時候,自然用不著偷偷摸摸了。孟聚亮開了東陵衛的白狼戰旗,隊伍一字擺開,數百架馬車蜿蜒數裏,白狼戰旗招展,六百多名鎧鬥士來回梭巡,前後巡視護衛,氣焰好不囂張。

行了一天,孟聚接到後衛偵報,說在東陵衛隊伍的後方,有來歷不明的兵馬在窺探尾隨,似是來意不善。聽聞通報,孟聚親自領著五十名鎧鬥士趕往後路與王北星的後隊會合。

“鎮督,您看!他們就在那邊,一直跟著我們,又不敢上來,陰魂不散,很是可惡!”

順著王北星指點的方向,孟聚看到了地平線上的那一股黑色的小點。隱約可以看出,對方也是鎧鬥士,他們停在遠方的平原上,遙遙地也在張望著這邊。

“這是哪路的兵馬?”

王北星聳肩:“不是我們的,肯定就是武川邊軍的。”

孟聚想過去查探下,但王北星拉住了他:“鎮督,沒用的。我們剛才已經試過了,我們一靠近他們就跑,我們走了他們又跟上來。這幫人象狼一樣盯著我們,又不敢上來交戰,真是很討厭。”

孟聚眯著眼睛盯著遠方的那幾個黑色的小點,嘴角堅毅地抿成了一條薄線。

就象有經驗的水手能從吹過來的海風中嗅到風暴即將到來的跡象一樣,孟聚和王北星都明白,雖然目前只有一小隊鎧鬥士在追蹤著自己,但在這小隊人馬的後面,肯定隱藏著邊軍的大隊。

孟聚站在那邊,與遠方的鎧鬥士對望了一陣。大家都沒有說話,但都能感覺到,遠方遙遙投來的目光冰冷又淩厲,蘊含著殺氣。

等到車隊末尾最後一輛貨車駛過後,孟聚轉過身:“走吧,我們跟上隊伍。”

……

“那邊就是東陵衛的兵馬。”

說話的是個魁梧高壯的漢子。這漢子寬臉大嘴,相貌質樸,氣勢豪邁,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虎式鬥鎧,沒戴頭盔,腦袋蹭亮發光。他摸著自己油亮的光頭,感慨道:“不知道孟聚在不在那?洪帥,我們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如何?”

“赫連,你想死自己去,別拉扯上我。”另一位穿著豹式鬥鎧的邊軍將領很不客氣地說,炙熱的烈日下,他同樣沒戴頭盔,濃密的發髻下不住地滲出汗水。他抹了一把汗水:“東陵衛那邊足足有五六百鎧鬥士,你要不怕被人圍毆至死的話,你盡管過去好了!”

“我不怕孟聚,也不怕東陵衛的鎧鬥士!但是讓申屠絕那廝白白得意了,這種事我可不幹。”赫連八山呲嘴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懷著不同的心情,兩位旅帥佇立在原地,目送著東陵衛的車隊逐漸在視野中慢慢消失。

……

七月十六日,經過了三天的跋涉,出擊的東陵衛兵馬終於回到了靖安城。因為雙方還沒有正式開打,孟聚並不打算張揚此事,得勝兵馬在午夜入城,七百多名鎧鬥士沿著長街一路行進,響亮的腳步聲踩碎了靖安深夜的寧謐。

在靖安城門處,事先已經得到消息的眾多靖安軍政官員都在等候著,其中有守備旅旅帥肖恒、東平陵衛廉清處督察歐陽輝、靖安陵署督察藍正等人。夜色中,人們的臉色都很凝重,那氣氛,渾然不象迎接凱旋而歸的戰士,倒像是在參加追悼會。

“我們回來了。”

“大人辛苦了,歡迎您平安回來。”

孟聚一個接一個地與等候的人們用力地握手:“辛苦了!”

部下和同僚們都很不習慣這樣的行禮方式,他們更習慣於拱手或者跪禮,面對孟鎮督伸過來那雙熱情的雙手,他們手足無措,很笨拙地被孟聚握著手用力搖晃著——孟聚覺得,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表達自己心中澎湃的謝意。

在眼前的,都是自己忠實的部下和朋友。在自己離開的日子裏,他們依然為自己堅守著後方陣地,讓自己有一個可靠的後方,可以在前方放心地施展。

因為孟鎮督消滅了邊軍的四個旅,所以東陵衛從此就大獲全勝了——在這裏的人,沒有誰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大家都知道,東陵衛初戰告捷,但因為陵衛與邊軍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接下來的鬥爭只會越來越艱難。

是職責,是忠誠,還是因為義氣?孟聚很感動,他都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支撐著眾人直到如今死心塌地地追隨著他,進行著這麽一場毫無獲勝希望的戰爭。

雖然知道大家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但孟聚還是簡單地把此行的戰果說了一下,他尤其強調,此戰已經擊潰了邊軍的四旅人馬,其中還有一個是北疆的皇牌軍赤眉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