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讓路

在家人老小的淒涼哭泣聲中,連堅決的秦風族長也軟了下來。他彎腰對孟聚深深鞠躬:“還請孟大人高擡貴手,老夫滿門性命皆依仗大人了。若能僥幸,秦家闔門上下銜草結環以報大恩。”

孟聚不置可否,王柱和呂六樓卻已是臉上變色。面對著老幼婦孺的跪地求饒,再加上散落一地的金銀珠寶——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猶豫之色。

“呂兄,這事,怎麽處理呢?”

“王老哥,你說吧。”

“呂兄弟,我看,這怕不有一兩萬銀子了……”

“我看也差不離,只多不少……若是他們被抓回去,這筆錢多半是便宜上頭那夥人了。”

“呂兄弟,拼死拼活的活是咱們幹了,好處全落那群王八蛋手上了——你怎麽想?”

“有話說得好,千裏為官只為財,咱們拋家離鄉這麽老遠地跑到北疆來做陵衛,還不是為掙點錢養家糊口?”

“太對了!這年頭,朝廷大律都是假的,只有銀子是真的。反正,大夥怎麽定我就怎麽辦,決沒二話!”

“大夥商量罷——這些人,看起來也蠻可憐的,老老小小的,放人一條生路也是積德,死後見閻羅王也有個說法,省得說我們做陵衛這輩子沒做過好事……”

呂六樓和王柱彼此試探,越說越是露骨,越說越投契,心中都覺得歡喜:對方很上路啊!只是要放跑要犯,這種事犯大忌,他們還是心存顧慮,誰都不敢第一個說破。最後,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孟聚:“孟長官,您是軍官,您來定吧!”

孟聚也不答,只是悠悠說:“省陵署的目標是那個紅頭發的賊子,只要能抓到那個賊子,葉鎮督就滿意了。至於其他人,順手方便就抓了,若逃了的話——倒也不影響大局。”

王柱和呂六樓大喜,孟聚話裏暗示的味道夠濃了,連瞎子都聽出來了。他倆本來擔心的就是在場官階最高的孟聚反對,現在既然他也同意,兩人對視一眼,已是下定決心。

王柱遙遙一指:“呂兄,你看,那邊有人在跑!會不會是陵署指名要抓的紅發賊?”

“很有可能。我們快過去看看——只是這邊還有幾個人?”

“幾個丫鬟仆人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快滾,聽到沒有?以後別讓老子見到你們!”

秦家一眾人如臨大赦,歡喜若狂。他們也不敢歡呼,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架起傷員一窩蜂地朝後門方向逃去。臨走前,秦風好好整以暇地對孟聚拱手道謝:“孟大人,大恩不言謝,老夫記下了。您宅心仁厚,日後定有厚報。”

“老爺子,晚輩還是希望您能馬上忘了吧。最近風頭緊,你們最好出塞避一陣風頭。”

“這是自然,孟大人放心,我們會守口如瓶。孟大人,您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奈何幫著夷狄做事?要知王師很快就要北伐了,光復中原驅逐夷狄那是早晚的事。”

孟聚臉色微變,揮手:“老爺子,快走吧。追兵馬上就要來了。”

目送著秦府一行人消失在後門方向,三人才將那滿地的銀票和金銀珠寶撿起來聚攏,竟也有好高的一堆,三人看得都是眼睛發光。

呂六樓是個快手,迅速將財物清點了下,動容道:“孟長官,金銀不算,光是銀票就有一萬八千兩,還有其他的珠寶首飾,應該也值不少錢。”

王柱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我們~我們~分了吧!”

於是就分錢。依照孟聚的本意,是三人平分,每人拿六千兩銀票和三分之一珠寶首飾。但呂六樓和王柱都說,孟聚是軍官,位階最高,而且這次發財也全靠他,他理應多分點,以後也好照應大家。最後,二人清點了八千兩銀票和差不多一半的珠寶硬塞給孟聚,後者推辭不過,也就收下了。

三人把銀票和珠寶都揣進了衣裳的內袋裏,鼓鼓囊囊的一包,彼此相視一笑,都覺得關系親密不少,難怪江湖有言,一起分贓過的,關系最鐵。

王柱心滿意足地說:“怎麽也沒想到,這趟差使能掙這麽多銀子,下半輩子的養老銀子都夠了。老子回去就申請退役,再也不幹這種刀頭舔血的活計了。”

“就是。我打算回老家去,買上幾十畝田,蓋上幾間大房子,以後就當地主安心收租就好。”

“那敢情好!再娶上個娘們,買上兩個漂亮丫鬟暖腳?”

兩個衛卒暢想著未來,滿心歡喜,孟聚聽著也莞爾。但他說:“回去以後,你們起碼要再幹上半年,等風波過得差不多,那時才好走人。”

兩人恍然:“對,還是孟大人說得有道理!馬上就走人,豈不是擺明說我們有問題?”

“長官就是長官,想得比我們周到多了!孟長官,我們都是廝殺漢,什麽也不懂,你讀過書,識字,見識廣,以後有什麽事,你要多教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