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夜探

孟聚一愣,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紅發男子眼中的蔑視和桀驁,他那張崩得緊緊的臉——自己當時真是太大意了,竟然絲毫沒有提防!

死神如此貼近地擦身而過,近得都能聞到它噴出的氣息!

有些事,當時不會怕,事後才知道怕。深秋的寒夜裏,兩人都冒出一身的冷汗,看著對方的臉都是死白一片。

劉真咬牙切齒:“沒辦法,看來只好找那個家夥了。”

“那個家夥?是誰?”

“一個死要錢的畜生!”

“你確認不是在說自己嗎?”

夜幕深沉,靖安城已陷入了沉睡,夜色下的城市街道一片靜謐,只有巡夜的更夫提著燈籠在街上走動著。靖安城多年不曾受到魔族的襲擾了,隱隱然已成為了連接草原與中原經濟往來的中心樞紐。據說是草原北疆十三魔中很有實力的褐魔酋長惡恐離發話了,不許對靖安城騷擾,以免把內地商人都嚇跑了,他們的牛羊皮都賣不出去了。

劉真領著孟聚,在迷宮一般曲折的小巷中轉來轉去。這裏是靖安的貧民區了,除了醉醺醺的酒鬼搖搖晃晃地在道上晃蕩外,道上稀稀落落沒幾個人——據說連巡夜的衙役都不會在晚上進這個區的。

在一家打烊的小酒館的門口,劉真停住了馬步。

孟聚擡頭望酒館的招牌:“忘憂居”。他擡擡眉:街頭小酒館常用的名字無非“上等杜康”、“鄭二祖傳美酒”、“王二麻子燒刀子烈酒”之類,沒想到會有這麽雅的名字,招牌的字跡開闊蒼勁,筆畫勾勒中隱隱透出一股英氣。

“店名很雅,老板不是俗人啊!”

“啊,什麽?”劉真回頭問:“老孟,你說什麽?”

“我說,這個招牌,這個字——這裏的老板是讀書人啊!”

“啊?真的嗎?我來這麽多次了,可一直沒看出來啊!敢情王三那土鱉還是讀書人啊,我還一直以為他跟我一樣是殺豬的呢。”

劉真罵罵咧咧的,將酒館的門板捶得砰砰作響:“王三,王三!開門啊,你狗娘養的快給老子開門!”寂靜的夜晚,這“砰砰砰”的敲門聲遠遠地傳開去,顯得格外響亮。

劉真捶了好一陣子,酒館裏才傳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打烊了。喝酒明晚再來!”

“王三,是我!你這狗娘養的聽不出我聲音啦?找你有生意,快開門!”

門裏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門板被打開了一條縫,有人在裏面用油燈照著看劉真的臉,劉真很粗魯地強行把門推開,把裏面的人也撞了個踉蹌,他嚷嚷著:“王三你這個老家夥,連我都不認得了?都說找你有生意……啊,嗯!”突然,他的叫嚷頓住了。

跟在劉真的身後,孟聚也走進了酒館裏,突然心生警兆。他向後一躍,躲過了暗中伸過來抓他的兩只手,站在門外的街上,手握刀柄,厲聲喝道:“幹什麽的!陵衛,別亂動——把他放開!”

先進門的劉真已經被一個大漢拿刀架住了脖子,另一個壯漢反擰了他的右手,讓他不得不俯身彎腰,無法反抗。兩個人都是老手,配合默契,利刃逼喉,劉真連說話都不敢,只是不斷支支吾吾地喊著對孟聚打著眼色,好象是示意孟聚快跑。

昏黃的燈籠光下,又有三個長著絡腮胡子的胡人壯漢拿著武器圍在門前,盯著孟聚,目露兇光。被孟聚厲聲喝斥著,幾個壯漢不但沒有退縮,反而互相打著眼色。

孟聚眼角抽搐,知道今天的事恐怕無法善了。情急生智,他轉身對身後遠遠跟著的柳空琴喊了一聲:“柳姑娘,你回去報告!”

這裏出了事,尾隨的柳空琴立即明白事態緊急,二話不說轉身就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正要走人,這時酒館裏傳出了一聲叫:“誤會,這位狼爺,先不要走,有話慢說。”

孟聚做個手勢,示意柳空琴先不要走,他冷冷地說:“不把劉真放開,什麽都不好說!敢綁架陵衛,還想滅口?你等著滅九族吧!”

“狼爺,狼爺,有話慢說,大家好商量。”拿刀的壯漢們讓開了一條道,一個幹癟的老頭從人眾中走出來,他舉著雙手示意沒武器:“有話慢說,誤會來著,大家好商量。”

“你先把劉真放開!”

“行。”

老頭做個手勢,那兩個漢子把劉真放開了。得自由的劉真當場憤怒地跳了起來:“王三,你這狗娘養的是什麽意思?你敢陰我?還想殺我?你奶奶的,你不想活了?”他一連串地罵下來,口沫飛濺。

老頭眯起了兩只眼睛,也不出聲,任憑劉真狂罵。劉真說話時口水都噴到他臉上了,他也照舊笑眯眯地,只是拿出手帕來擦去了。劉真足足罵了他三分鐘,吼得嗓子都嘶啞了,他才慢悠悠地出聲了:“真爺,有話慢慢說,怒氣傷肝啊!我這裏有幾包涼茶,真爺拿回去泡了喝,您最近的胃火可真不小,說話都有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