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頁)

張望若低聲:“寫得累了?那就去床上歇歇吧。”

蔣墨額上的汗落在宣紙上,他玉白的面容此時已然緋紅,他自己卻不查。他心裏不服輸,不願總被張望若壓制,他強聲:“我還可以。”

他的聲音已然啞,他自己卻不知道。

張望若唇角微微勾一下,看出蔣墨實則是個很遲鈍的人——遲鈍得認不出她的女扮男裝,遲鈍得發現不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張望若起身,走向他。她強硬地將筆從他手中拿出,他手已經無力,她並未花費多少工夫。她低頭勸說他去歇息,他眼神略有些渙散,擡起頭來看她。

唇兒血紅,眼如琉璃。細如豆的汗滴,落在漆黑發絲長,盈盈纏上面頰與脖頸。因為覺得熱,頸間玉色一片。

張望若別過目看窗子,喉口滾一滾,讓自己克制,不要欺負小孩兒。

她扶著他進裏間,他起初硬撐,待到了床榻前,腳步一趔趄,徑直摔了進去。張望若松手,向後退開,蔣墨卻抓住她的手指。她俯看著他汗岑岑的模樣,聽他低聲:“老師……張望若,我、我難受。”

張望若道:“大約累了吧,睡一覺就好。”

她不留情地掰開他手指,將他丟下,出去尋了一張矮凳搬回來坐下。張望若倒杯茶一飲而盡,擡目,見床帳被人扯下,青色混亂一派,男子的氣息變得混沌,暗暗。

蔣墨扯下帳子,玉冠已摘,長發揉面。他抓著帳子的手用力得發白,眸子有一瞬間的清醒,顯得燦亮萬分。他咬牙切齒:“你給我吃了什麽?”

張望若含笑:“不就是你準備給我小師妹的東西麽?”

蔣墨愕然,然後猛地想了起來。

他要暴怒,卻一聲氣息不定,向後跌去。張望若好整以暇地坐著,繼續看窗子,一杯一杯地喝茶,掩飾自己的情緒。床榻間悶聲不成樣,好一會兒,蔣墨顫聲:“你混賬……我要對萱萱如何,和你什麽關系!”

張望若不應。

一只手緊扣著帳子,用力得發白。蔣墨顫聲:“你、你要我如何?”

張望若勾唇:“不如何,讓你吃個教訓。”

蔣墨怒吼:“你做夢!你妄想!我告訴你,你這麽對我,明日我就讓我阿母將你趕走,我要毀了你的名聲,看誰還將你當大儒看。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你這個混賬,你……”

張望若戲謔道:“罵吧。也許罵一罵就精神了。”

蔣墨聲音濕潤,近乎哽咽。他罵罵咧咧半晌,隔著一道帳子,聲音含糊不清,很快被其他聲音掩飾。而他自是知道藥效,無論如何都不肯喊外面的人進來看自己如何丟人。

張望若將他性情吃得太透。

蔣墨崩潰萬分,仰著頸兀自忍受,然而手腕顫抖,幾次想向下。他惱怒地想自己絕不要順張望若的意,他知道張望若狼子野心,要對他下手。他心裏冷笑她卑劣,但他偏偏不從!

然而神智混沌,他恍恍惚惚,又控制不住。待再次清醒,發現一身熱汗,衣背盡濕。床褥空曠,只有一人。

他撐不住,到底惱怒萬分地沖著外面的人影吼:“你還不過來!”

張望若笑一聲,她聲音低柔促狹:“過去幹什麽?”

張望若:“難道柏寒以為我要趁機對你別有用心麽?哎呀,你我師徒一場,你竟這般不了解自己的老師,太讓為師失望。你放心,柏寒,你乖乖的,老師絕不碰你一根手指。”

蔣墨:“……”

他怒道:“你胡扯!你分明對我、對我……”

張望若道:“愛徒誤會了。”

蔣墨驀地拉開簾子,用吃了她的眼神看她。但她依然閑閑坐著對他笑,他傾身要罵,然而身子一顫,再次向後倒下,換一聲哼。伴隨著張望若一聲笑,正兒八經:“柏寒感覺如何呢?為師可如實記錄。”

蔣墨罵她:“不要臉!

“混賬!

“不男不女!”

然而他要如何遏制百爪撓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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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丘下,林木叢叢,沾上夜間早露。黑夜星火寥寥,原霽牽著馬從深林中走出,在高丘下仰頭,便見關幼萱坐在星光下,睫毛纖纖。紅色鬥篷上的絨毛罩著她雪白小臉,女郎托著腮,目中含憂,眺望遠方。

她眸子清清泠泠,幹幹凈凈,正是那類無有情恨的佳人。

小淑女典雅靜柔,長裙曳地,安靜垂坐在高丘上,星光鋪天。

他看得呆住了,為她的美麗,而周身一陣陣地發麻僵硬。他忘記時間,忘記自己回來要做什麽。他腦子亂七八糟地想到許多,甚至他的夢境也與現實交錯,讓他變得混混沌沌。

他記得他在雨夜中走向她,記得她如藍色鮫人一般遊向他。他記得她坐在車中掀開簾子,他追著她出武威,喊她等他去江南找她。他記得自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想讓她回頭對自己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