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換此生(第2/3頁)

只要他不纏著他,只要他放過他,雍理總會忘記那段短暫的年少情分。

所以沈君兆怎麽可能告訴他?

此生此世,便是臨近忘川,他也不會將這話說出來。

他們是兄弟這件事,他永遠都不會宣之於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茶涼了倒掉,新煮的又涼了……

茶香飄滿廂房,兩個人卻連看對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終究,還是雍理開口了:“確定嗎?”

熬了一天一夜,他的嗓音不復清朗,滿是疲倦沙啞。

沈君兆:“這三年,我沒有一天不再確定此事。”

雍理的心便如之前的冷茶,在夏夜裏也能涼成一灘冰水。

其實哪裏用問?

以沈君兆的謹慎,恐怕在剛得知就會去徹查。

沈爭鳴沒必要作假,沈君兆是他兄弟這件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沒有絲毫益處。

於雍理無益,於沈爭鳴無益,於大雍江山更是毫無益處。

沈君兆也不是那種旁人說了就信的性子,他多疑謹慎,這般剜了心肝的事,他怎麽可能不從頭到尾查一遍。

若非板上釘釘,若非毫無余地,若非事實真相就是如此,他怎忍心讓他這三年過得心如刀割。

雍理努力壓著情緒,努力克制著胸腔裏的劇痛:“說來聽聽……”

沈君兆:“…”

雍理閉了閉眼:“全告訴我,阿兆,求你……全告訴我。”

這帶了哭腔的聲音讓沈君兆攥緊了拳頭,他口腔裏溢出鐵腥味,卻毫無所覺:“你禦駕親征時……”

肯定是那時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從禦駕親征開始的。

而那場禦駕親征,本就是沈爭鳴一手策劃。

他當時不懂:為什麽沈爭鳴為了他可以舍棄親子,為了大雍可以連親生骨肉都奉獻。

現在他明白了。

哪有親子,哪有親生骨肉,哪裏是奉獻。

沈爭鳴根本是一舉兩得,永絕後患。

雍理擡起小臂,擋住了眼睛:“阿兆,如果可以我願意和你換了此生。”

既是兄弟,為什麽只有他是先帝親子,為什麽只有他繼承大統,為什麽只有他站在太陽底下。

他的阿兆何其無辜。

上一輩子的事憑什麽落在他身上?

幼時被虐待,年少被苛待,在遇到他之前,沈君兆甚至不知道擁抱是這麽溫暖這麽美好的事。

十多年的與冷待還不夠嗎?

為什麽還要繼續折磨他。

他究竟欠了沈家什麽,他究竟欠了雍家什麽,他究竟欠了這世道什麽!

他的阿兆,究竟有什麽錯!

怎樣的出生,是他可以選擇的嗎?

為什麽一切的罪孽全落在他身上!

雍理擋著眼睛卻擋不住滾滾落下的眼淚。

沈君兆心疼得聲音直打顫:“你別哭……”

雍理也不想哭,可是他的阿兆不會哭——心裏再難受,身上再痛苦,沈君兆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除了隱忍,就是背負。

除了沉默,就是承受。

雍理輕吸口氣,悶聲問他:“你還記得元曜六年的萬壽節嗎?”

沈君兆一怔,眼眸垂下:“嗯……”

何止是元曜六年,從元曜初年,從第一眼見著雍理那一刻,他就再沒忘記過他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開心的、難過的、幸運的、不甘的。

哪怕蜜糖化成毒藥,也不舍得忘記分毫。

元曜六年的萬壽節,沈君兆為他建了如今的萬澤雨幕亭。

那時候雍理還沒上戰場,他一身內勁功夫雖遠不及沈君兆,卻也是難得的好手,以他的帝王之尊,身邊高手如雲,有這般身手已足夠用。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帝王更是千金之軀,哪會有什麽兇險之事。

便真有了致命的災禍,也已不是武功身手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那時雍理沒傷了身體,雖也煩死了首京的炎炎夏日,卻不會像現在這般畏懼。

他至多是煩透了,既煩這天熱,更煩沈君兆不與他同塌而眠。

那時他們剛剛互許心意,雍理本就是個粘人的性子,自那次從沈府回宮,逮著空隙就要討個親親。

沈君兆哪裏拗得過他,一不留心被他拖到角落裏,再落進他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早被惑得神魂不知。

等雍理推他,沈君兆才恍然回神。

雍理面紅耳赤,直喘氣:“是不是你功夫比朕好的緣故?”

沈君兆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覺得他這副模樣太好看,比那十年一日於夏夜暫放的曇花還要令人挪不開視線。

雍理不滿道:“朕同你說話呢!”

沈君兆輕聲應道:“嗯……”

雍理碰碰他鼻尖道:“朕剛說,是不是因為你功夫比朕好的緣故,所以每次都是朕喘不過氣,你反倒什麽事都沒有。”

沈君兆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麽,登時心熱得厲害,握住他腰的手不禁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