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這一觸碰, 明蘇只覺她與鄭宓近了些。

這些日子來,她想起鄭宓,多少是有些生疏的, 便如方才, 她進了這座宮室, 看到鄭宓,總覺她們隔得有些遠。

她們有許多日子不見了,過往一年雖偶有碰面, 可那時候,她不知道她就是她找尋多年的人。相見不相識, 就不能算是相見。

故而今次, 她們也算是久別重逢, 終於能坐下來,好好地敘一敘舊了。

“明蘇……”鄭宓喚她的名字, 眼中透著些好笑, 可她眼底的光芒卻又那般溫和。

明蘇方才覺得親近了些, 被她這樣一望,又覺拘謹了, 她訥訥道:“你一直覺得我傻氣吧。”

這一年裏,阿宓每每見她,看著她相見不相識,將她當做另一個人,大抵都覺她傻氣。

她這樣一想, 便低落得厲害, 可她不知怎麽,又不願在鄭宓面前示弱。

於是說罷, 她又笑了笑,道:“也不打緊,我們一起長大,我什麽樣,你都見過。”

她笑意有些孤獨,看得鄭宓的心緊了緊,她問:“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不高興?”

明蘇是不高興,她其實很煩悶,心頭像憋著什麽,做什麽都不痛快,可看到鄭宓,這些煩悶好似減輕了些。

明蘇發覺,她很喜歡看鄭宓,不論是她從前的模樣,還是如今的面容,只要知道她是鄭宓,她就很喜歡看,怎麽都看不厭。

她誠實地點了點頭。

鄭宓正色了些,關切道:“可是有什麽不順?”

也不是什麽不順。明蘇只是對如今的處境很茫然,聽到中書令那般識趣。

可她並沒什麽高興的感覺,反倒有種無處著落的煩躁。

她來此,其實是想與阿宓說一說的,阿宓最懂如何幫她紓解煩悶了,她隨口說上一句,都能使她開心起來。

明蘇便想好生與阿宓說道說道,可不知怎麽,阿宓真的發問了,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好半晌,她方問了一句:“你為何不來看我?”

原來是為這個。鄭宓道:“我想你正忙著,便在此等著你,待你忙過了,便會來尋我。”

明蘇聽到這句,並不覺得釋懷,反而越發地較真起來:“我再是忙碌,也要用膳,歇息,也總有閑暇的時候,你為何不來尋我?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殿下?”鄭宓顯出驚訝之色,“你為何會這樣想?我怎會不想見你?”

明蘇聞言,頓時心一沉,有些抽離地想,阿宓會否以為她無理取鬧,以為她孩子氣,不堪重托。於是她當即道:“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因說得太快,她的語氣有些冷硬,襯得鄭宓的驚訝與反問似是自作多情一般。

但鄭宓並不惱,也未顯出尷尬之色,溫聲問道:“殿下用過晚膳不曾?”

她話題轉得太快,明蘇只點了點頭:“用過了。”

鄭宓便道:“殿下若不嫌棄,明日起,我為殿下烹制晚膳,給你送到垂拱殿去。”

這樣,她們便每日都能相見了。明蘇頓時便眉開眼笑,打心眼兒裏高興了:“好,那你早些來,最遲不能遲過酉時。”

鄭宓見她這樣容易便哄好了,只覺得想待她更好些,最好能掏心掏肺的,把什麽都給她:“殿下想吃什麽,也可以告訴我。”

明蘇連忙點頭。

這樣一哄,明蘇開朗了許多。時候已不大早了,桌上的蠟燭積了燈芯,有些暗了。

鄭宓取了剪子,剪了一段,火苗便往上竄,殿中便是一亮。

昏黃的燭光映著二人的面容,明蘇看著鄭宓,心中的柔情積得滿滿的,她想到什麽,說道:“你給我講講,這些日子是怎麽過來的吧。”

她說的是三皇子被捉後,宮裏宮外消息不通的那些時日。那一段時日並不太久,但也有將近半月。

鄭宓回憶了一番,方道:“三皇子下獄不久,淑妃娘娘便被陛下派人看押禁足了。

我見此,擔心三皇子之事在你身上重演,便欲派人出宮示警,但那時,我的宮人已出不得宮門了。”

“在你命蘇都傳話,說你能照看好自己,要我做想做的事時,我便猜到母妃會被陛下用來牽制與我。”

明蘇說道,“三皇兄入獄後,我尋思遲早會輪到我,便想不能坐以待斃。

但我在朝中之勢並不足以撼動皇位,且我手中無兵,仔細算來,竟不足三成把握。”

“於是你便盯上了京防?”鄭宓問道。

明蘇點了點頭:“劉將軍節制京防五年,軍營裏的兵大多是他親自帶出來的。

只因三皇子五皇子滲透了幾名將領,陛下便將他擼了,讓他賦閑在家,我不信他毫無怨言。”

“你是如何說服他的?”鄭宓又問。

原本是想聽她說說在宮中是如何布置的,結果三言兩語間,就變成了聽明蘇在宮外是如何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