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主今日入宮了嗎?”

連日陰雨,直到今日方有了點放晴的樣子。

鄭宓坐在檐下看庭中綠得越發青翠的草木,問道。

雲桑已知曉了,皇帝雖有五女,但娘娘口中提起的公主,必然是信國殿下。她恭敬回道:“信國殿下今日也不曾入宮。”

今日也不曾入宮。鄭宓低眉思索,算起來明蘇得有大半月不曾來宮裏了,連初一的闔宮請安她都不曾露面。

“娘娘可是有事要與信國殿下商量?”雲桑問道,那日昆玉殿中,她也是在的,自然知曉信國殿下有招攬皇後之意。

但大半月來,娘娘並未打發人去貞觀殿,倒是接連見了賢妃與德妃,聽這兩位各自誇耀了一番五皇子與三皇子的好處。

鄭宓倒沒什麽事要與明蘇商量的,不過是想念她罷了。她欲令雲桑去打聽打聽,明蘇近日在做什麽,然而話一開口,就成了:“不必信國殿下信國殿下地喚她,仁明殿中只有一個殿下。”

雲桑不知皇後與信國殿下的舊事,聽這一句,心裏一個咯噔,只能想到,不加封號只稱殿下,往往是妃嬪們宮裏的宮人們對她們所生的孩子的稱法。

莫非娘娘是見膝下無子,陛下也不愛來仁明殿,欲與淑妃娘娘搶孩子嗎?

她心驚膽戰地提了一句:“殿下與淑妃娘娘母女之情極是深厚,且殿下已有十九了。”就算搶過來也養不熟的,何況搶不過來。要真做了,反倒同信國殿下與淑妃娘娘兩處結怨。

鄭宓也不知她能想得這麽偏,只聽到了後半句,心中想,是啊,明蘇有十九了,是全然不同的風華了。可惜她錯失了這中間的五年,錯過了明蘇的蛻變。

只是,如果、如果她在,她陪在明蘇身邊,明蘇也未必會變成如今這模樣。

鄭宓心下一酸,語氣也淡下來:“我知道。”

雲桑聽皇後娘娘話中雖有些艱澀意味,但到底是知道輕重的,便松了口氣,笑著道:“娘娘喜歡殿下,以後也可常召殿下來坐的。”

鄭宓正酸澀,乍然聽到她這句“娘娘喜歡殿下”,心中又滾燙起來,口中不由維持著女兒家的矜持,道:“也不是,喜歡她,只是本宮入宮以來,只見過她,很親切罷了。”

雲桑嘆了口氣,娘娘這語氣分明是強作堅強。也是,宮中的女子不論位份高低,若無一子,來日總難免淒涼,可如今後宮亂的,陛下又不踏足仁明殿,此事著實難得很。

“婢子明白了。”雲桑說道,既然娘娘喜歡信國殿下,以後待殿下得恭敬一些了。一時倒忘了皇後與公主歲數相差不大,且公主還有好女色的美名在。

倒使鄭宓十分疑惑,心道,她怎麽就明白了?她明白什麽了?正要開口詢問,那邊有兩名內侍小聲咬著耳朵,走來了。

那二人是從外頭回來,沒看到皇後在檐下賞景,低聲有說有笑的,失了規矩。雲桑見此,蹙了下眉,微微擡高了聲音:“娘娘在此,不得喧嘩。”

兩名內侍這才看到皇後,大驚失色地趨步至階前跪下,連連叩首道:“小的該死,沒留意娘娘在此,駕前失儀,求娘娘責罰!”

鄭宓倒是很好說話,昨夜下的雨,庭前鋪的石子路上還是濕的,二人跪在濕漉漉的地上,膝蓋處很快就濕透了。她溫聲道:“起來吧。”

二人連連叩謝皇後恩典,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你們方才在說什麽?”皇後問道。

左邊的那名內侍歲數稍大一些,看起來膽子也要大一些,便開了口,回道:“回娘娘的話,小的在禦花園聽聞了一些閑、閑話……”他說到此,想起在背後議論主子是大忌,嚇得又跪下了,伏地道:“是講信國殿下的,小的們只是隨口說了一說。並未議論信國殿下。”

雲桑暗道,才說到殿下呢,就來了。這二人是仁明殿中十分得用的兩名內侍,手腳勤快,為人也很忠誠。她怕這二人在背後議論公主,惹得娘娘動怒,發落了他們,便上前一步,斥道:“殿下就殿下,什麽信國殿下,如此生疏。”

鄭宓不語,耳尖微紅。

那內侍也不懂怎麽稱信國殿下就生疏了,他們仁明殿與淑妃的南薰殿和信國殿下的貞觀殿也沒什麽往來啊。但他正惶恐,也不敢問,只戰戰兢兢地連連稱是:“是、是。”

鄭宓只覺與明蘇的距離仿佛拉近了一些,心間暖意融融的,笑了笑,問:“你們在禦花園中聽到了什麽閑話?”

年長些的內侍如實稟了來:“是賢妃娘娘宮中的人編排殿下。這陣子殿下在宮外做了不少事,鬧得朝中不得安寧,她先命人彈劾了三皇子殿下門下的一名禦史搶占民田,與三皇子殿下的人一番你來我往的爭執,將原本只是一名禦史搶占民田的事,變成了揭露三皇子殿下門下好幾名官員大行不法之事,三皇子殿下見討不了好,只得認了,不與殿下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