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奶裏奶氣的殿下還有點兇,但也很好哄,鄭宓再三保證了沒看到,明蘇便不與她置氣了。

又過了兩月,她的生辰將近,鄭府打發人來,催她回家,明蘇在她離宮前來尋她,滿目不舍:“可惜不能在你生辰當日,與你一塊吃碗長壽面。”

那時她的牙已長出來了,不影響說話了。鄭宓也舍不得她,與她道:“我也不好總不回家,待過兩個月,姑母壽辰,我再入宮來。”

明蘇也沒別的法子,一面嘆息兩月的辰光太過漫長,一面又很擔憂,攔著她的衣角,與她說道:“我會想你的,你別忘了我,下回入宮來,還與我玩。”

她總擔心鄭宓嫌她歲數小,與她玩不到一塊兒去。

鄭宓自然答應了。

明蘇這才寬慰一些,又從袖袋裏摸出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遞給她:“這個,是我賀你生辰的壽禮,也提前贈與你吧。”

鄭宓接過,見明蘇十分期待地望著她,便知她是想要她打開來看一看了。

小小的盒子,只掌心大小,鄭宓也好奇得很,想裏頭會是什麽,她原以為殿下滿身書卷氣,會贈她文房四寶一類的,可這盒子的尺寸,文房四寶是斷斷裝不下的。

她的心被勾得癢癢的,好奇地打了開來,便見裏頭是一小小的扇墜,紅繩編制,樣式很精巧。鄭宓出身太傅府,這樣的東西自然不知有多少,可她一見明蘇送給她的這一個,就很喜歡,拿在手裏,端詳許久。

扇墜編織成了如意結的樣式,小小的一個,掛在團扇底下正好,也不會顯得累贅。鄭宓細細地看,目光被如意結底下的一顆瑩白色的小珠子吸引了。

她摸了摸,珠子光滑且輕盈,似乎是某種玉石,卻又從來沒見過。

明蘇開了口:“這枚扇墜是我親手所制。”

鄭宓一聽就明白了,是因為她贈她的印鑒是親手刻的,所以,明蘇認為要親手所制才能顯誠意。她笑著福下身,道:“多謝殿下用心。”

明蘇老沉地點了下頭,臉都羞紅了,口上卻仍像個小大人似的,清晰道:“如意結是我編的,所用的紅色絲線,是我請針線上的嬤嬤教我紡的。底下那珠子也是我親手打磨,用的是、是我攢的乳牙,我自己長的。全部都是我親力親為。”

鄭宓怎麽都沒想到這小小的珠子,是她用乳牙打磨的,很是意外。

明蘇說完,就等著鄭宓誇她了,鄭宓如她所願,好好地誇了她一頓,殿下的尾巴都要晃起來了,鄭宓忽然道:“殿下換了這麽多顆,卻只給了臣女一顆?”

明蘇那無形的尾巴瞬間蔫了下去,有些喪氣地道:“其他的,都打磨壞了。”她仔細地把工序說了一遍,“要成這樣一顆珠子,得先磨出形狀,再將表面磨細,而後用活水沖洗,然後擦拭,還得上一層蠟。光是磨出形狀,就弄壞了好幾顆。不是我手笨,玉石師傅說,乳牙太小了,活計精細,才不易打磨。”

她起頭喪氣弄壞了好幾顆,但說到後頭,又神采奕奕的:“你喜歡就好了。”

鄭宓看著她,突然拉起她的手,只見明蘇一貫執筆的手上多了好幾道深深的口子,指尖也紅腫了。

那座閣樓掩映在草木之後,還與十多年一樣,清凈雅致。鄭宓想起那時的情形,至今仍覺心疼,倒是明蘇那小傻瓜,急忙地反過來安慰她,說一點也不疼。

就是從那一回起,她每年的生辰,明蘇都會親手做一件賀禮送給她。可惜那一件件賀禮,都在抄家時丟失了,那一枚金簪,恐怕此時,也已被明蘇毀去了。

“娘娘,時候不早,各宮妃嬪都在前殿候著了。”雲桑出聲提醒道。

鄭宓回過神,見淑妃也與她一般,看著那座閣樓,忽而猜想,大抵她是來看明蘇幼時讀書的地方的,於是笑道:“淑妃與本宮一同去吧。”

淑妃收回目光,福身道:“是。”

請安這事,大多枯燥無聊,將嬪妃們聚到一處,與皇後行個禮,接著,便是皇後問一問一些或得寵或親近的妃嬪近日可好,再吩咐一番妃嬪們要時候好皇帝,爭取早日為皇家誕下子嗣,而後便是飲些香茶,妃嬪間相互打打機鋒,皇後適時打個圓場,直到太陽高升,這一日的請安便算完了,妃嬪們便可各自散去。

鄭宓從前見過姑母如何行事,倒也算得心應手,只在妃嬪們離去後,在心裏感嘆了一聲,每日如此,旁的倒沒什麽,只是挺費茶水的。

今日淑妃並未逗留,是與其他妃嬪一同離去的,倒是賢妃與德妃似有猶豫之意,不過也在相互對視一眼後,告退了。

打發走了眾人,鄭宓去了那座閣樓。

因是專與明蘇讀書所用,這座閣樓最大的好處便是清幽。

登上閣樓,推開朝著南面的那扇窗,便有清風拂入閣,窗外是一片翠綠,微風吹拂,便是一片綠濤,觀之使人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