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三章 圓滿世界

坐忘城。

飛速奇快的靈鴿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殞驚天的死訊帶到了坐忘城,當這一不幸的消息如風般在坐忘城傳開時,正是午後。

午後陽光最亮的時候。

南尉將伯頌正在校場內領著南尉府的人在操練。這些日子來,一向待屬下十分寬厚的伯頌變得暴躁易怒了,對稍有不如意的地方,立即大發雷霆之火。

誰都明白南尉將為何如此煩躁易怒。

校場中,只聞伯頌沙啞的喝令聲,兵甲鏗鏘聲,以及沉悶的腳步聲。

陽光明亮地照著校場以及校場中的將士,兵甲泛射出讓人目眩的光芒。

伯頌目光陰沉,難見笑容。他的右臂衣袖空蕩蕩的在風中飄舞著,更添一份悲涼。他身下的戰馬在不安地趵著蹄子。

“報——!”

一聲高呼倏然打破了校場的沉悶,急如驟雨般的馬蹄聲中,一騎自校場入口如飛而至,向伯頌這邊疾馳。

每個人心頭都為之一驚,隱生不安之感。

向南尉將稟報的只會是坐忘城內部傳訊者,否則就應直接向乘風宮稟報。而內部傳訊卻策馬如飛,足見來者之緊急。

伯頌的臉色更為陰沉,他下意識地向天上的日頭望了望,只覺陽光如劍,刺得人眼花。

馬未停穩,傳訊者已飛滾下馬,半跪地上,顫聲稟報:“報南尉將,城主今日辰時在禪都被殺身亡!”

“轟……”伯頌只覺耳邊似乎響起了一聲悶雷!他茫然地看了看一臉塵土、半跪地上的傳訊者,又看了看四周數以千計的戰士,校場鴉雀無聲,兵甲泛著森寒而炫目的光芒。

“你……說什麽?”伯頌望著傳訊之人嘶啞著聲音道。說話時,他只覺得自己雙耳在“嗡嗡……”直響,連自己的話都聽不真切。

“城主在禪都已被殺身亡!”傳訊者再次重復了一遍。

伯頌忽然如怒獅般暴吼一聲:“胡說——!”

話未說完,忽覺喉頭一甜,一口熱血狂噴而出。

他的身軀在馬身上晃了晃,只覺眼前一黑,轟然倒下。

“爹……”陪同父親前來校場的伯貢子驚呼一聲,策馬疾沖過來。

一只灰鷹在高空中一遍又一遍地盤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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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坐忘城南尉府的一間屋內。

伯頌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長子伯簡子、次子伯貢子伺立榻前。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伯簡子出門一望,卻見來者是貝總管及城內的一頗有名望的郎中,趕忙相迎。

貝總管入屋後,伯頌掙紮著要起身,卻被貝總管勸住了。

貝總管嘆了一口氣,道:“伯尉將是坐忘城之中流砥柱,怎能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城主遭了不測,還要靠伯尉將主持坐忘城大局啊!”

伯頌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有些費力地道:“我老了,竟經不得一點風浪,怎稱得起中流砥柱?我無大礙,只是如今正值坐忘城交困之際,我卻再為坐忘城添亂了,唉……城主太糊塗了,禪都已成龍潭虎穴,他卻偏偏要主動投身其中……”

“城主也是為坐忘城、為樂土著想。”貝總管道。

伯頌其實何嘗不知這一點?但他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道:“這消息會不會是假的?”

貝總管苦笑一聲,道:“我也希望如此……不過,就算冥皇會欺瞞某一個人,但卻絕不會針對整個坐忘城,否則一旦真相暴露,豈非大損冥皇威望?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所得卻有限,誰也不會這麽做的。”

伯頌忍不住一陣劇烈咳嗽,咳著咳著,他只覺一股熱血湧了上來,喉頭一甜,強自咽下,以免為貝總管察覺。

貝總管擔憂地望著伯頌,道:“坐忘城大小事宜還要倚重你,就算是為了坐忘城,你也應該保重身體,我將占老先生請來,想讓他為你揀幾帖藥。”

伯頌向那郎中頷首示意,道:“有勞了。”

那占姓郎中道:“南尉將的病並無大礙,難治的是心病啊……”

伯頌無力地擺了擺,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貝總管這時道:“城主遭遇不測,這些日子城中恐怕會人心浮動,南尉府不能無人主事,你看是否由兩位賢侄中選一人暫時主事,待你身子恢復後再由你主事?”

伯頌道:“知子莫若父,他們都是不成器的東西,難當重任……”說到這兒,他喘息了一陣,方接著往下道:“其實我受傷之後,就有退身讓賢之意了,但卻一直未能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城主與貝總管。”

貝總管正色道:“所謂舉賢不避親,其實二位賢侄都是人中英傑,足當重任!若伯尉將真有放心不下的,不若這樣吧,先讓簡子賢侄料理南尉府事務,如一切順利,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如人意,再作計議也不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