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圖茲的疑慮

“在黑暗中移動你的腳步,謹慎,謹慎,再謹慎!”——《盜賊手劄》

※※※※

一團厚重濃濁的陰雲在蘭蒂斯頓家族城堡上空籠罩,然後向四面八方舒展著自己獰惡的身軀。

暴風雨就要來了。

在這樣昏沉的夜色中,本應該陷入寂靜的石砌走廊上卻響起了圖茲管家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他的眉頭上掛著淡淡的隱憂,穿過重重門廊,在一間燭火通明和裝飾華麗的客廳前停下。

原本站在拱形門前的仆役立刻緊張地走了上來。

“去,把少爺喚醒,就說我有要緊的事情。”圖茲揮了下手,他在原地踱了兩圈,卻發現仆役站在原地未動,只是露出滿臉為難的神色。

他淩厲的目光立刻投了過去,仆役猶豫了一下,最終屈服在這份壓力下,不得不轉身走到裏間,機械地拉響了搖鈴,然後他的下一步動作就是抱住頭……

圖茲靜靜等待了片刻……

“啊……”

從裏間傳出來的仆役的慘叫聲,接著又跌跌撞撞的滾到了他的跟前。

身穿睡袍的倫迪特少爺拿著一根皮鞭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他一臉不爽地說道:“圖茲管家,現在可是半夜。”

圖茲管家深深凝視了對方一眼,微微欠身,沉聲道:“少爺,我有重要的事情。”

仆役捂著手臂急忙識趣地退了下去。

“重要的事情?”羅瀾心頭微微一震,他悄然移步來到窗邊,假做透氣似的一把推開,一股冷風闖入房中,燭火一陣劇烈地晃動,然後他霍然轉身,欣喜道:“難道又買到了什麽異類鷹鳥了?”

圖茲皺起了眉頭,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咳嗽了一聲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您的繼承權問題。”

“哈哈,這難道還有什麽懸念麽?”羅瀾狀極得意地笑了起來:“那頭肮臟的豬玀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白癡!”當他用倫迪特的神態和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暗中卻不失警惕地觀察著圖茲管家的表情,揣測著對方所說得這句話的用意所在。

圖茲緩緩搖了搖頭,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恐怕未必。”

羅瀾先是愕然,然後沉下來臉來,不滿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窗頭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動著他額前的短發,他的目光也不停閃爍。

對方約莫五十余歲的年紀,一副學者型的外貌,衣飾得體古板,瘦削的體型和細長的手腳並未有過練習過任何武技的跡象,手掌附近沒有練過劍矛之類武器的固有形狀,也沒有用藥水去掉的老繭的痕跡,這是個完完全全不通武技的人,資料上說,佐德伯爵十幾年來的臥病在床,已經使他在實際上接掌了整個家族的運作。

“少爺。”圖茲管家的語氣很凝重,“我需要知道今天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今天下午?”羅瀾支吾道:“你不是都知道了麽?”

早在傍晚時,圖茲的桌上就擺上了一份報告,從倫迪特什麽時候帶著三名劍士和羅瀾外出,又什麽時候回來,寫得清清楚楚,然而這位大少爺是一個人回來的,並且回來時還帶著惶惑不安的神情。報告上說在一間荒棄的木屋裏找到了三具倫迪特隨身劍士的屍體,又找到了神情呆滯,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是誰和做過什麽的西奧斯。

當倫迪特驚喜地發現他那位兄弟居然失去了記憶時,他的腰杆又一下子挺直了,開始吹噓自己在叢林裏如何與魔獸搏鬥,而他的兄弟則被嚇傻雲雲。

然而圖茲認為那些都不是真相,只不過是這位並不成熟的少爺玩弄的拙劣的把戲,而且看樣子還沒有成功。

他扶正了一下眼鏡框,淡淡道:“您知道我的意思。”

“你到底在擔憂什麽?”羅瀾的聲音一下提高了不少,顯得有些羞惱。

他的表現在圖茲看來是被戳到了隱痛,這與他對事實的判斷更接近了一步,他無奈嘆了口氣,擡起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羅瀾,道:“我懷疑……他是偽裝的。”

一陣狂風從窗外灌了進來,將幾只燭火猛地吹滅了。

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昏暗。

“哦?”

羅瀾頓時殺機盈胸。

不錯,他的確是偽裝的。

陰暗的氛圍裏有一股森冷的寒意漸漸彌散開來。

他踏在暗弱光線邊緣,在幾乎無法察覺的情形下一點點靠近圖茲,只要不出意外,他有好幾種辦法讓對方不知不覺的死去。

他豎起耳朵萬分仔細地辨聽著周圍的動靜,可令他疑惑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如果圖茲當真察覺了自己的破綻,又何必單獨來見自己呢?他不禁停止了動作,在黑暗中冰冷地說道:“你想說什麽?”

圖茲並沒有察覺到死神的臨近,頭部微微低下,似乎陷入了思索中,道:“從您的兄弟進城堡的第一刻起,我就發現他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