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渡口

“什麽玩意兒……來來去去,當真是無聊至極。”

余慈嘿然一笑,但隨後笑容一斂,因為他看到,遠處的和尚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仰頭呆看星辰璀璨的夜空,感覺十分古怪。

“證嚴師傅?”

余慈試探性地叫一聲,或是因為氣虛力弱,那邊沒有回應,余慈想了想,幹脆走過去,途中還順手拾起了壓元杖。兩人之間的山林,被壓元杖的威能碾開了一條狹長的路,走過去倒也輕松。

此時遠方又傳來一聲悶悶的氣爆,甘詩真少有這麽不依不饒的,不過此擊過後,便再無戰事,那瘦高人影或死或逃,都和余慈沒關系了。

不一會兒便到和尚近前。離得近了,余慈越發覺得和尚神態不怎麽正常。好像天空中有什麽東西吸住了他的魂魄,對近在咫尺的余慈完全沒有感應。

余慈也通過神意星芒觀察和尚的神魂狀態,確實是大傷元氣,難道是有什麽記憶障礙?皺了皺眉,他又喚了一聲:“證嚴師傅……”

“他曾經說過,菩薩便是這廣袤無盡的夜空……”

沒有沒尾的一句話,卻因“菩薩”二字,使余慈驚咦一聲。這回,證嚴終於回過頭,卻沒有延續前面的話題,只是看著他。

初時眼睛裏還有些渾濁,但盯著余慈看得越久,眼底越是清澈。余慈一邊看他表情,一邊觀察其神魂狀態,還沒得出結論,卻見和尚一言不發,退後一步,便在這片星光下,雙手合十過頂,彎腰屈膝,跪倒在泥土中,向這邊行大拜之禮。

事發突然,余慈竟忘了躲閃。和尚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才站起身來,面色如常,只輕聲道:“余仙長予我新生,容圖後報。”

此時和尚腦宮內,神魂像一團微弱而不熄的火苗,倔強地燃燒,但它太虛弱了,以至於拼命尋找“燃料”,慢慢地竟將所依附的神意星芒融了進去。這下余慈也不用想著收回了,否則和尚怕是性命不保。

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余慈不知道,但和尚明顯不在乎。他再向余慈躬身行禮,然後轉身就走,幹脆得很。

“等等!”余慈喚了一聲。

和尚停身回頭,面頰卻碰到一樣東西,那是壓元杖。

“拿著這個防身吧。”

余慈沒有什麽“我幫你”之類的話,想來證嚴和尚也不願聽到。他只將這件祭煉十重天的法器壓在和尚肩膀處,便當是送去一根木棍。

和尚想了想,伸手接過,瘦長的臉上忽地露出笑容,顯出白森森的牙齒:“仙長美意,卻之不恭。”

這一刻,那個油滑隨性的證嚴和尚,似是又回來了。

余慈大笑,拱手送行。證嚴和尚再不回頭,往黑暗中大步行去,那邊,便是他的新世界。

看著和尚完全沒入黑暗,余慈搖了搖頭,一轉身,卻被後面的人影嚇了一跳。

“呃,甘師叔?”

女修大概是證嚴跪拜的時候回來的,此時正睜大眼睛看他:“你做了什麽?”

證嚴和尚的表現太過離奇,尤其是不知道前後緣由的人,看了更是迷糊。余慈倒想解釋來著,可又覺得三言兩句難以說清,便含含糊糊地回應道:“救了他的命吧。對了,甘師叔,剛剛那人是誰,死了嗎?”

甘詩真的性格就是討喜,見余慈亂以他語,只是淺淺一笑,順著他的話說道:

“觀其形貌,應該是左彥無疑。”

“哪個?”余慈沒有聽明白。

“是左彥。”

女修的神情卻是嚴肅起來,鄭重地道:“這個左彥出身於北極寒疆的‘不義宗’,乃是魔門分支,其宗門修行要旨就是‘不仁不義,世人皆仇’,堪稱世間罕有。左彥便是在不義宗,也是以乖戾出名的,常與人結怨,不死不休,且無所不用其極,便是以還丹修士之尊,偷襲於你,也不是不可能。我剛剛想將他留下,卻是功虧一簣,可想他的實力,你近段時間要小心了。”

余慈將“左彥”這個名字記在心裏,但要說多麽在意,卻也未必。不過,他很快便鄭重地向女修行禮致謝:

“多謝甘師叔萬裏馳援,否則今晚上弟子就難過了。”

面對血僧屠靈這個級數的敵人,余慈即使算計甚深,也不敢說有必勝的把握。他不是傻瓜,手邊有資源,又怎會不用?

甘詩真確實與何清一起,回返離塵宗山門,前往九天外域修行去了。但在她臨走之前,余慈已經與她有約,待證嚴和尚離城,余慈就用宗門傳訊飛劍投了消息過去,甘詩真沿著他留下的印記一路追來,雖未能幫他解決血僧,卻還是救他一命。

至於只繞著圈子告訴甘詩真,卻不告訴何清……

甘詩真垂眸一笑,輕聲道:“清姨也很關心你呀,她還說:某人鬼鬼祟祟的求人馳援,必然是想立大功,又不好駁她的面子,其實這也沒什麽,先記你一個查缺補漏的功勞也無妨,等你回去述職之後,再酌情增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