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蠹修

於舟三人還在討論南松子的死因。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此人是貪心不足,想要奪舍一具足夠強勁的肉身,看中了遊蕩至此的妖魔,本來已經快要成功,卻不想招來了解良,自作自受。

余慈也覺得,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在達成共識之後,氣氛也輕松下來,余慈趁機提出心中那點小疑問。

“蠹蟲,就是指蠹修啊!”

海揚仙長心直口快,又和於舟、解良是熟慣了的,便對余慈也另眼相看。余慈一問,他就搶在其他兩人面前,為余慈解釋。

修行界有這麽一群人,或因資質、或因機緣,長生無望,前路已絕,幹脆不再修行,自甘墮落,追求各類享受。有的則更進一步,自己修行不成,轉而破壞他人修行,其卑劣行徑,堪稱神憎鬼厭,被稱為修行界的蠹蟲,正式一點兒的說法,就是蠹修。

“天底下也有大批邪修魔頭,做一些損人利己之事,增長修為,然而,只要心中存著長生之念、向道之心,總還有些顧忌。而那些蠹蟲,自覺爛命一條,腦子裏都是些荒謬怪異的念頭,許多損人不利己的事也能幹出來,只圖一時痛快,全無底線,某些行徑,令人發指……”

海揚這麽說著,嗓門倒是越來越大,看起來是見識過蠹修的行徑,也厭惡到極點。

余慈聽著,心裏是另一個念頭:要這麽說的話,那南松子倒還算不上是純粹的蠹修。至少余慈知道,此人有非常強烈的長生欲望,一門心思要將修為提升到步虛境界,相比之下,他對慕容輕煙的欲望都可以放在一邊。

倒是記憶中的另一個人……

此時,他的視線又轉到那塊紅紗殘片上,略有些感慨。原來這玩意兒叫桃花帳啊,這種東西,他以前也見過的,在雙仙教中。

赤陰女仙不會喜歡這種東西,但她的哥哥紫雷大仙,卻絕對是此道中人。

紫雷好色、赤陰嗜殺。

赤陰喜怒無常,殺人無算,已是招人痛恨,而紫雷之荒唐好色,更是令人發指。他往往日禦數女,除了親妹子赤陰不敢動,其興之所至,教中垂髻女童也不放過。在他寢宮床榻之上,便常懸著同樣質料的一頂紅帳子,夜間赤芒流火,十分妖異,那廝便在帳中荒唐,不知禍害了多少美貌女子。

卻不知那個人渣,如今還在世否?

當時他就有感覺,這對兄妹,對長生都有強烈的渴望。只是赤陰意志堅強,目的明確,自有一番行事的原則;至於紫雷,意志遠不如其妹,常為色欲之事耽擱修行,他對長生的渴求,大半倒是因為怕死,或者說,不願意縮減他行樂的日子。

這樣的人,或許更適應稱為蠹修吧。

這一刻,余慈又想起了遠在絕壁城的赤陰女仙,心裏好似有團火在燒。

※※※

不管是巧合也好,報應也罷,妖魔和南松子的事情就那麽戲劇性地解決了。

天裂谷那邊撲殺妖魔、封堵兩界甬道已是最關鍵的時候,解良肯定不能耽擱太長時間,擊殺妖魔和南松子後第二天,便趕了回去。且因為宗門現在到處缺人手,兩天後,海揚也離了道觀,止心觀恢復了慣常的模樣,一下子安靜許多。

余慈瞑目坐在靜室中,有四壁環圍,然而他心中卻鋪開了無邊虛空,黑暗蒼茫。這便是余慈從《玄元根本氣法》中存思得來的“心內虛空”,也就是描畫心象之地。

余慈描畫心象仍無頭緒,不過要說完全沒有進展,倒也不對。此時在黑暗虛空中,便有一輪明月懸照,有一層微弱光暈,從中彌散開來。

在此“心內虛空”之中,一切形象都可算做心象,都是有其特殊意義的,代表著自我“物象”、也即肉身神魂的實際狀態,比如這輪明月——那是他之前十余年修行的印記。

不過對這輪明月,他並沒有刻意描畫,而是念頭一動,便出現在虛空中。性質有些混淆了:這算是心象,還是“心內虛空”的一部分?

疑惑存在,但有了這輪明月,余慈總算是找到了些感覺。

他便覺得,有了明月懸照,無邊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孕育著,“心內虛空”中仿佛湧動著一股暗流,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將黑暗的東西歸攏清楚。

從常規修行理論上看,《玄元根本氣法》中,“物象”生“心象”,似乎就可看做是“洗煉陰神”,做的是通神中階的功課,裏面也有“澄靜虛空,一塵不染”的洗煉法門。

當然,在《玄元根本氣法》中,這些不過是洗凈“畫布”的前期功課,重點還是在描畫心象上。

余慈並沒有閉門造車,他曾向於舟老道請教過。但老道修行,偏重於實證部的風格,對這些比較玄妙的感應之類,表現得比較謹慎。不過,他記得實證部裏有一位師弟練成了此法,答應替余慈向那人請教一下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