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知竅

余慈和寶光都非常好奇,不知道是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輩。

慕容輕煙輕掠鬢發,指尖輕觸到發際白花,輕聲道:“我今生第一個佩服的,便是半山島葉繽葉宗主。她在眾強環伺之下,慘淡經營,直至屹立於世,萬人敬仰,無論是治理宗門、劍道造詣、接人待物,都是當世一等一的,實在令人驚嘆。”

“葉繽?”

同樣是說起這個名字,余慈和寶光的情緒便截然不同。

慕容輕煙緩步走在山道上,神思悠遠:“想當年,葉宗主因師尊重傷,臨危受命,接下半山島的基業,以一柄‘無妄’劍,攜自創的半山蜃樓劍訣,以真人之身,連挫無數強敵,便連劫法和地仙級數的大宗師都要退避三舍,威震海疆,號稱‘劫修以下第一人’,其實以她的實力,便是劫修之內,又有幾個能匹敵的?”

女修所言的“劫修”,就是真人境界之上,劫法修士和地仙宗師的合稱。這些人修為驚天動地,招至天妒,每每引劫數攻來,然而每過一劫,他們的修為神通便大有長進,毫無疑問是站在此界最頂峰的大人物。像離塵宗,宗門內也只有三位劫修,已經是中西部的巨擘,全天下也是排上得號的。

按照葉途的理論,“真人、劫法、地仙”三境界,同歸“長生三難”的階段,但所謂真人,只是通往劫法境界的過渡階段。此階段真形塑就,陽神圓滿,雖得長生,但未經劫數洗煉,還稱不得“不朽不壞”,和經歷過劫數的劫修相比,是有本質差距的。

葉繽能以真人境界震懾住劫修層次的敵人,毫無疑問是個奇跡,也無怪乎當時葉途說起半山島,會是如此自傲,而如今慕容輕煙說起來,也是發自真心地敬仰。

“葉宗主自創的‘半山蜃樓’劍訣,被認為是修行界一劫以來,劍意入微入化的極致;治理宗門,使得半山島基業興旺,後起之秀層出不窮;為人更是私德無虧,她一心護持基業,為防劫數幹擾,甘願將一身通天修為,鎖在真人境界,耽擱自己進境,實是此界最了不起的人物,更是我們這些女修之楷模。”

寶光聽得一臉佩服,也隨之神思遠遊,揣想那樣的人物,又會是什麽模樣。

余慈卻是不需要再想象了,他低頭看自己的手,心臟跳動得略急促了些:

半山蜃樓?

那是葉繽贈給他劍意的真名麽?余慈不敢確信葉繽會大方到這地步,但即使是僅有那劍訣的幾分影子,他也非常感激。

不過,當初他遙遙鐫刻的印記,竟然是這般高度?

正懷想之際,卻聽得慕容輕煙籲出一口氣:“相比之下,無論是我還是陶師叔,經營宗門,經營到四分五裂,又是情何以堪?”

這一下話音急轉,余慈和寶光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當然,慕容輕煙也沒想得到回應。她主動轉移話題,將目光移到余慈身上:

“余師弟最近修煉很辛苦啊。”

“呃?”

余慈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但順著她的目光,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手上竟是凝成了清心咒的符箓,在五指間挑動流轉。

這就是習慣成自然了。

這段時間為了學會貫氣法,余慈要麽是以“連星秘術”鍛煉神魂,熟悉符法;要麽像現在,把玩符箓,仔細體會更細微之處。由此養成兩個習慣:

一是看見天上的星星,便想給它們連線;二就是思考問題的時候,自覺不自覺地就會凝成清心咒,在掌指間把玩。

此時被慕容輕煙發現,他道了聲:“讓師姐見笑了。”

慕容輕煙笑吟吟地道:

“怎麽會呢?當初我練習符法的時候,已覺得很勤奮,但還比不上你這般投入。說來慚愧,我的符法修為也只是平平,倒是那南松子,雖是個下流胚,但在符法上,確實是敝宗第一人,在北地三湖都很出名呢。”

余慈心裏一激:

“南松子?”

※※※

慕容輕煙遠去了。按照她的說法,她是去拜訪朋友,遊歷山川,期以三年五載,飽覽此界風光。

如此行為,當真是灑脫得很了。余慈便很難想象,自己會拿出五年的大好時光,放在呼朋喚友、遊山玩水上面。

他有非常明確的目標,而如今,實現目標的時間,也越來越緊迫。

在重逢赤陰女仙之後,他的心願越發地強烈而現實:他是要長生的,但是在長生之前,他絕不做一只螻蟻,被巨人輕描淡寫地踩死在腳下。

所以,他繼續用功,努力和投入程度更甚於之前。

已經是慕容雲煙離開後的第十天。

在寶光的指引下,余慈尋到一處絕妙的用功所在,那是一個幽靜小巧的山谷,僅兩三畝大小,少有人跡。北邊山壁上,有一道山泉自巖隙滲下,悄然在谷地中形成一個小潭,潭水幽碧,清冽甘甜,裏面甚至還有兩三種魚兒遊動,頗具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