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說蟲

其實近兩百的善功無論如何都不算少了,有些修士十年八載未必能攢下這麽多。但與余慈所欠數額相比,這兩百善功,實在有一段距離。

寶光其實不傻,他目光總盯著余慈背上的包裹,滿是狐疑。

看他模樣。余慈便笑:“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

“呃?”小道士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突然記起自家的寶貝:“鬼紗雲!”

余慈笑吟吟地道:“先把你的功德牌拿出來!”

寶光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掏出了功德牌,遞到余慈手中。余慈隨即也將鬼紗雲握成一團交給他。

“哎喲,輕點兒!”

寶光看得心疼,忙接過來,方一展開,他便發覺不對:“怎麽……血?”

他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也在此時,他聽見“叮”地一聲響,轉眼去看,余慈正把他的功德牌遞過來。

“抱歉了,寶光師弟,這個血跡怎麽都沒洗下來。現在物歸原主,這裏聊表歉意。”

余慈用於舟老道傳授的方法,給寶光傳了一百善功過去,不但是賠償,也是感謝寶光出借寶物的情誼。不論是來回趕路,還是天裂谷下脫身,這鬼紗雲都幫了他的大忙,百功以謝,是理所應當的。

寶光愣愣地接過,也沒管善功數目變化,而著瞪大眼睛看他:“余師兄,你受傷了?”

要說和寶光這樣的人交往,確實心裏熨帖,余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沒有,是別人的……”

然後他就看見小道士的眼睛亮了起來:“哎,那余師兄,你這次去天裂谷一定是非常刺激吧,給我講講,給我講講啊!”

沒有出過門的小孩子,看問題的角度總是不一樣的。余慈微愕,隨即哈哈大笑,與他把臂同行:“確實是刺激得很,你且聽我道來……”

※※※

“果然驚心動魄。”

說話的是於舟老道,他聽罷余慈的講述,也是撫須感喟。能讓一個活了三百年、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人家有這樣的評價,余慈頗有榮焉。

話說回來,他說的這些事,老道對他個人經歷倒更感興趣些,對妖魔及天裂谷寒潮這樣的大事雖是沉吟,卻不怎麽驚訝。

余慈明白,像離塵宗這樣的龐然大物,自有一套特殊的消息渠道。他回返止心觀的時間超過十天,若是老道預先得知相關的情報,也沒什麽奇怪,只不知離塵宗對此又會有什麽應對之策呢?

這樣想著,他笑道:“我這人大約是正走著運字,否則早死在谷中十多回,哪還能回來吹噓。”

“確實是運道沒錯。”

於舟的感慨也是由衷而發:“十人九歿之事,生者或是有實力、有天賦,但十人十歿之絕境,你還能囫圇著到這裏,無疑就是運道了。”

余慈聽著便笑,因為照神銅鑒一節,他暫時不想向任何人提起,故而陳述中把握的就是“精簡”二字。能不說就不說,說起的也以簡潔為要。這樣,他告知於舟等人的,其實就是三件事:

天裂谷下有妖魔入侵。

他與白日府發生了沖突。

天裂谷爆發了反常的寒潮,最終釀成動亂。

至於鬼獸和雙頭妖魔的大戰、玄陰教和凈水壇的關系、“證德神魂”奪舍、鬼獸巢穴、救下證嚴和尚等事,這些更深入的細節,因為都涉及到照神銅鑒,他沒提起,而這也更符合他一個普通“通神”修士的身份。

他給老道說的這些,都是一路上經過細細斟酌,最後定型的。裏面線索完整,細節方面則有模糊之處,但這也是人之常情,那樣激烈的情境中,若是一切細節完備,才真叫奇怪。

為此,若聽眾非要有一個能接受的解釋,“運道”大概是最好的選擇。

此外,余慈也有一個隱藏的念頭:“小螞蟻怎麽看巨人打架呢?”

自然是爬到遠遠的高山上去看。

若是在巨人腳下,也就是給踩爛的命!

他覺得自己在天裂谷之事上陷入太深了,因為有照神銅鑒,一些以他的層次根本不應該觸及的東西,此刻都印在他腦子裏。所幸到現在為止,巨人還沒有發現他這個“小螞蟻”,可若真的不知死活,停留在巨人腳下,早晚要給踩得稀巴爛。

所以,裝糊塗是個好辦法。

當然,真正一勞永逸的做法是讓自己也變成巨人,至少有就近旁觀的資格。而這個目標,又顯得太過遙遠了。

要努力啊……余慈按住盛著魚龍的石盒,手心微潮。

於舟是在西園內為余慈接風的,就在當初與白日府眾人對峙的小亭內圍爐煮酒,賞雪品梅,頗是雅致,也很是親近。

聽完了講述,老道親手執壺,為他勸酒。余慈也暫時放開疑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此時,他還有一件事,要給老道一個交待。他取出已經封存好的鬼相花和陰界樹根,遞了過去,道了聲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