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搶先

玄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荒謬的一切,直到深秋寒風吹到他領子裏面,把全身變得冰涼,他才如夢方醒,擡頭去看對面的人影,可對方已經隱藏在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中,感覺中像是一頭獵食的猛獸,舔著指爪。

長劍落地,玄清嚎叫著撲上去,伸手去抓山嶺上那幾個“虱子”:

“幹爹,我在這兒啊,幹爹!往這兒來,他在這兒,那個余慈小賊在這兒……”

叫聲堪比夜空中飛舞的夜梟,他沖上來,手指碰到了青光雲霧,卻又徑直穿過,然後向前趴。沒等落地,脖頸一涼,他的視界突然就換了一個古怪的角度,再塗上一片血紅。

篝火旁,自從剛才玄清和那位修士老爺先後離去,氣氛就變得不太正常。玄清一夥兒和采藥客們彼此視線錯開,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來面對相處近兩個月的“同伴”。

直到半刻鐘後,余慈邁著不急不緩地步子,從外圍黑暗中踱出來,手裏還提了件東西。

等他進入火光範圍,好奇的人們把視線投過去,隨後便似是跌進了刺骨的冰窟裏。

“玄、玄清大哥……腦袋?”

不知道是誰把那件東西描述出來,篝火旁靜了靜,突然就炸開了鍋。至少有七八個人發出慘叫,不顧一切爬起來就跑,也有人跪下求饒,還有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兩眼發直,茫然不知所措。

不管是跑的、跪的、發呆的,余慈統統不管。他揪著玄清頭顱的發結,一直走到篝火邊上,突地毫無征兆地起腳,勁風起處,熊熊燃燒的火堆砰聲四散,山谷中的光度瞬間暗了下來。

所有人都顫了一記。然後,他們聽到余慈溫和的聲音:

“都走吧,跑遠點兒,另找個宿營的地方,這裏我拿來招待客人。”

這一刻,山谷南側的山頭上,傳下一聲厲嘯:“白日府盧丁、司隆在此,余慈小賊休走!”

嘯聲中,九道人影撲擊而下,山林宿鳥驚飛,亂成一片。

余慈一動不動,周邊大部分采藥客卻已是連跑的勇氣都沒了。玄清一夥中,剛剛還把自家老大賣掉的鄭大,本來是有逃走的機會的,卻因昏了頭,跑錯方向,差點兒撞在余慈身上,踉蹌中又看到玄清因恐懼絕望而無比猙獰的頭顱,當下一屁股坐倒,哀叫起來:

“我什麽都沒說,我什麽都沒說……饒命,饒命啊!”

余慈懶得理這種廢物,信手一甩,將玄清的腦袋扔到穿谷而過的小溪另一邊,恰好滾到撲至山下的白日府修士腳前。

嘭地一聲,盧丁順起一腳將幹兒子的腦袋踢入山溪,但前沖的勢子也就此止住,只拿冷眼瞅過來,半晌,方道:“這便是余慈?”

他問的是身後的隨行武士,有人應了聲是。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想來也是當初隨侍在金煥身邊的親衛。

盧丁嘿了一聲,這才對余慈說話:“小賊倒也機敏,識相的束手就擒,讓俺拿你到府中聽由府主發落,說不得還留得一條命來!”

余慈在照神圖裏見過此人無數回,現實中倒還是第一次見。只覺得此人比圖中還要討厭十倍,根本不願搭理,不過呢,若是換了旁的稍多點兒能耐的家夥,此次他也不會決定冒險正面迎敵。

把目光移到盧丁旁邊,那個司隆身上。

剛剛發嘯的便是此人,面目兇惡,令人一見難望。余慈也在照神圖中見過兩回,知道他武力強橫,三十來歲年紀,已經快要進入通神中階,凝成陰神,論境界,與自己在伯仲間,但論功力,還要更高一些。只不過,這人少點心眼兒,府中地位雖在盧丁之上,真對外行事的時候,也只能當一個打手人物。

不管怎麽說,此人是個勁敵。

余慈目光再轉,在兩管事身後武士身上掃過。看打扮,這些武士全部是府主親衛。這些人都是明竅的水準,距離通神境界相差不遠,又常年在一起修行,默契驚人,七人合力,對手若只是通神初階的水平,說不定還不夠他們斬的。如此戰力,就算白日府家大業大,也只有五十余人,都是府中拔尖的人才。

他這邊評估敵情,完全把盧丁扔在一邊。向來欺軟怕硬的盧大管事,自認為占盡優勢,如何受得這個,呸了一聲,也弄了一次幹脆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

音落,他身子不動,司隆和隨行武士則齊向前沖,轉眼撲過山溪。周圍采藥客終於找到了逃命的感覺,一哄而散,只余下場地中央的余慈屹立不動,視線鎖定盧丁,未有稍移。

被余慈盯視,盧丁也不知為什麽,只覺得心下發冷,不自覺退後幾步,再擎出隨身寶劍,這才緩了口氣,又叫道:“結陣,生死勿論!”

盧丁認為,這一下便是最穩妥的了。而在他喊叫的瞬間,余慈身形下挫,積雪猶豐的山溪邊,忽地閃耀出一道半月弧光,色澤暗紅,撲向司隆等人的小腿位置,其鋒芒之銳利,無人敢攖其鋒,當下紛紛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