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桂枝, ”劉玉真趴在桌子上,“給我揉一揉,還有我的臉是不是變形了?這幾天見了這麽多人, 每個人都要笑一笑,不能哭喪著臉, 我覺得我的臉都笑得變形了。”

“姑娘您說的是哪兒的話,您好著呢,”桂枝好笑地給她揉著脖頸,“旁的人遇到這樣的事, 歡喜都來不及呢, 哪有嫌笑太多的。”

“可是人真的是太多了啊, ”劉玉真掰著手指頭數, “知縣太太主簿太太這些就不說了,劉家的、周家的、付家的、王家的、鄭家的這些城中大戶, 還有家裏的張家親戚、戚家親戚、吳家親戚、何家親戚,楊家親戚……”

“等等等等,數都數不過來, 每一個都要我去見, 往日怎麽沒見著有這麽多人?哎呀呀疼疼疼……你輕一些我這脖子僵得很。”

桂枝識趣地放輕了動作, “您這樣旁人都羨慕得很呢。”

可不是, 不到一年呢就從舉人娘子變成了貢生娘子,再過不久陳世文最差也是一個同進士, 能被正經授官的她往後就是官夫人了, 不過十六歲便是赦命太太, 這幾日的確聽了許多酸話。

“這進士可真難考,整個南越省就考中了他一個,還是兩百多名,也不知殿試之後能否更進一步。”劉玉真嘆了口氣,若是不能那就終身是個同進士了,據說在官場上同進士還有一個別名就是“如夫人”,一聽就知道不好。

“姑娘您就放心吧,”桂枝安慰她,“不管如何都是進士老爺呢。”

“這倒也是……”能從千軍萬馬中走出來,已是難得了,劉玉真安慰自己實在不能強求太多畢竟如果換做是她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經過這麽一番自我安慰劉玉真也放松了許多,想起了別的事情,“讓春杏來一趟,我瞧瞧這幾日他們送來的禮。”

春杏很快就來了,遞給她幾本冊子,“姑娘,這些就是這幾日送來的禮單,依照您的吩咐,不收銀子另外超過十兩銀子禮的都拒了,只除了家裏的親戚。”

“嗯。”劉玉真認真地翻看著,見都是一些布匹、雞蛋、點心等便放下心來,“姑爺之前說過他若是得中便半只腳踏入官場,是不能收重禮的,不然會被禦史彈劾,我們在家裏頭要看好了。”

“您放心,”春杏道:“先頭那一日亂糟糟的,是我在門房那邊記賬,後來族中另派了個識字的來,曾老太爺和族長老爺親自囑咐的,這單子老太爺也每天瞧呢。”

“有那拿不準的、貴重的,都好聲好氣地退回去了,就是幾位親戚的不好處置,吳家、張家、何家等都有人提著東西來找過幾位太太,關起門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這些我會處置,”劉玉真看到最後,合上了冊子,“這單子你拿去給老太太,再另抄一份我們自己收著,雖只是些小禮,但將來若有機會也是要回的,不能全指望老太太。”

“是。”春杏答應著,自去抄寫。

陳世文考中貢生,不但於陳家,於坡下村是一件好事,拓展到整個縣城、整個府城甚至是整個省城都是只好不壞的。

所以他人雖然沒回來,信也沒有一封,但其熱度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月裏都是無人可比的,許多人從鎮上、從縣城或者是從其他縣城、府城等帶著朝聖般的心情趕來求教、拜師等,讓陳家接應不暇。

最後幹脆閉門了事。

但這也沒能阻止那些或年少或年老的讀書人,他們中部分頑固的甚至在坡下村長住,以求能在陳世文回來時得到指點。

與此同時,能讓陳世文“變聰明”的稻田魚也水漲船高,附近村落的最後一批被人高價買去,然後就有人打聽到陳家還有三畝地沒賣,求上門來。

“七叔,這肖老板是從府城來的,說要買這魚半兩銀子一條呢!”這位年紀與陳禮忠相仿的漢子呼吸急促,“你這三畝地能賣五六百兩啊!”

“不買不買,”曾老太爺雖然心動這樣的高價,但他更知道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我們家這魚啊不賣,都留著給世文辦流水席,十六啊等到了那一日你要來多喝兩杯啊!”

“不是,七叔啊,”來人眼睛都瞪大了,“這五六百兩銀呢……”

“你不用勸了,”曾老太爺維持著這些日子樂呵呵的笑臉,“世文能考中這什麽貢生,都是祖宗庇佑呢,這些魚家裏商量了都拿來答謝祖宗,答謝鄉親,讓咱們這啊多幾個會讀書的小娃娃,不賣不賣!”

來人屢次再勸都勸不動,只好垂頭喪氣遺憾地走了。

待他走後,曾老太爺就吩咐,“老大,老大你明天一早就去鎮上買幾口大水缸!家裏存水的那種大缸子,然後去田裏把那些魚都撈了,水也都放了,不要剩下!”

陳禮忠點頭,“爹,我明白的。”

曾老太爺暗暗點頭,然後又對著有些心動、有些茫然、有些急切的其他幾人道:“這魚啊,咱們家裏吃不了這許多,若真的有人來買也是能賣的,但這半兩銀子實在是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