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山雨(第2/4頁)

松雲山幾個師兄弟裏,與邪術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蔔寧。其他人頂多是碰到過,又以各自擅長的方式解決過。但蔔寧不同,他不但知道怎麽解,還知道怎麽布。

次於蔔寧的就是莊冶。

其實按常理來說,莊冶才應該是那個最了解的,畢竟他是雜修,什麽都會,最容易弄明白一些復雜邪術的關竅。

但架不住莊冶天性正得過分,甚至有點理想化和單純。這位大師兄對邪術的態度是能不提便不提,所以他特別會解,但並不願意多了解原理。

至於比蔔寧還要懂的,松雲山上就只有塵不到了。

因為他活得比誰都久,見的比誰都都多。某種程度而言,幾乎廣納萬物,包容度遠高於常人。

就像人人都覺得是汙穢的那些黑霧,在他口中就是不帶褒貶的塵緣。某些常人眼裏的邪術,在他看來也只是用的人、針對的事不對。

人各有好惡,只要大方向不出錯,塵不到很少會插手幹涉,更不會要求徒弟跟他修一樣的路,有一樣的想法。

所以蔔寧直呼“邪術”,他也是一樣地聽,畢竟這樣的形容倒是更方便,誰都明白。

“我所知還是有限,思來想去也都是些跟續命相關的陣局,不敢妄加斷言。”蔔寧對謝問拱了一下手說,“不知師父見沒見過其他?”

“見過不少。”謝問說,“不過張家這個,跟你想的那些差不了太多。”

他向來少有詫異,提起什麽好像都不那麽意外。幾個徒弟早已習慣他的脾氣和語氣,所以蔔寧聽了只是輕輕“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好像只要這一句話,事情就差不多定了。

但聞時不同。

他跟塵不到相處的時間最多最久,又曾經在無數個沒被戳破的瞬間悄悄注視過對方,自然能分辨出很多微妙和細小的區別。

他盯著謝問看了幾秒,說:“你之前就知道?”

周煦和夏樵又猛地看過來,倒是老毛老老實實窩在沙發裏,沒看過來也沒多言語,像是知道幾分內情。

“你怎麽總拆我的台?”謝問沒好氣地朝某些出門就翻臉的人瞥了一眼。

聞時又改換成了陳述句:“所以你確實知道。”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聞時想起他在松雲山那個陣裏借著傀線和謝問相連,看過他眼裏的世界,感知過他的感知,還聽他提過重返人世的緣由。但當時混亂情急,他滿心只有謝問那句“要走了”,其他早已梳理不清,直到這時才想起來一些。

“你說你留了這具身體,是曾經算到了千年之後會發生一些事。”聞時皺起眉,“就指這個?”

謝問卻搖頭道:“預見的事情哪有那麽具體,只是知道會有些麻煩。”

若是以往,他這樣答一句就算結束了。

但聞時眉頭緊鎖盯著他,執拗地等著下文。於是他斟酌片刻,索性多說了一些:“我這抹靈神有清晰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具身體裏了,大概是兩年之前吧。”

他很少細算時間,便說了個虛數。

“封印陣現今什麽情況我看不見,但因為靈神,能感知一些。”謝問並不避諱封印之事,就像在說什麽稀松平常的往事,“那陣應該依然封得很緊,但在那周圍,有人動過些手腳。”

“我起初以為是一些不知厲害的後世小孩兒,對封印有些興趣,冒冒失失想探點什麽,甚至想破封。後來發現不是。”

“我借著這具身體醒來沒多久,就在天津這一帶碰到了一處籠渦。”謝問說著靜默了片刻,轉眸看向聞時:“你之前可能忘了,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想起來。很久以前,我就跟你提過籠渦這種東西。”

“什麽時候?”聞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謝問想了想,壓平手掌在不比桌腿高的地方比劃了一下:“這麽大,動不動掉貓淚的時候。”

聞時:“……”

“臥草?”夏樵和周煦輕輕叫了一聲,震驚地看過來。

臥你姥姥。

聞時冷著臉,又把那倆二百五凍得轉了回去。

“不記得,忘光了。”他嘴唇都沒怎麽動,蹦了六個字出來。

謝問:“一點都不記得?”

未免顯得腦子不好,聞時兀自放了一會兒寒氣,還是從逐漸恢復的記憶裏扒出了那句話:“你說籠渦不常有,出也是出在亂葬崗、饑荒地、疫窩或者戰事不斷的地方。”

因為死人太多,塵緣過重,那塊地方一時間清不幹凈,才會變成天然的籠渦。

比如當初撿到聞時的那座城,因為戰事被屠得一戶不剩。

“可是現在籠渦就很多。”周煦忽然說。

謝問:“不僅多,而且什麽樣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現。”

“對,就是這樣。”周煦一個勁點頭。

“我在天津看到的就是這種。”謝問擡頭掃了一眼,指著屋頂說:“一間還不如這個大的房子,原址既不是野墳坡也不是什麽大兇地,莫名就成了籠渦。我還沒靠近,就有幾個人在後面悄悄放了符,想要引我換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