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路從木門出來,踏上青石板路,阿蛛身子晃了晃,林宴連忙扶住她。

“勞你租輛馬車,送我回山上。”阿蛛伸出手指,又是在他和小黃雀額頭輕輕一點,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他,面色蒼白道。

馬車搖搖晃晃往城外去,阿蛛倚在車窗前,沉默不語。林宴輕摸著小黃雀的羽毛,看著她半晌,猶豫開口:“節哀。”

阿蛛轉頭看向他,輕笑一聲,問道:“想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嗎?”

她只是想傾訴,並不在乎林宴的意見,自顧自開口道:“五十年前,我在山上救了一個受傷的少年,就是張郎。”

那時張郎回京途中,遇到山匪,倉惶逃入山中,遇到了狼。她正好在附近遊玩,一時好心便過去搭救,順手殺了那只狼。可她沒想到那只狼竟然是一只成精數百年狼妖的後代。狼妖氣憤至極,要殺了她和張郎報仇。

為了保護張郎,她的臉被狼爪劃傷,幸好,她也重傷了狼妖。

為了躲避狼妖,她和張郎在山上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彼此情根深種。她騙張郎說她是山上獵戶的女兒,張郎要她一起下山,但她當時傷著臉,便和張郎約定,等臉傷好了,再下山找他。

可是她低估了狼妖的厲害,狼爪裏有毒,她奔波了四年都沒能治好臉上的傷。那年夏天,王家小姐進山避暑,卻不慎在水中溺亡,她趁機用自己的元神占領了王家小姐的身體。隔了四年光陰,在秋水湖畔,兩人初見,她朝張郎盈盈一笑。

她不知如何跟張郎說自己是妖的事,恰好當時張家和王家已經定了親,她頂著王小姐的身份,嫁給了張郎。

她曾旁敲側擊問過張郎還記不記得山上的事,可張郎大抵是忘卻了。當時他們夫妻關系和睦,她便想著,罷了,忘了就忘了,就這樣過下去也挺好。可惜和睦不過兩年,張郎青梅竹馬的表妹就回來了。

她看得出,張郎對這個表妹有情誼。表妹有不治之症,張郎寢食難安,四處奔波,到處請神醫來給表妹看病。

她不忍見張郎難受,向京城中的妖怪們打聽,得知他們妖怪的內丹,可以幫助人類治療絕症,她拼著損失修為的風險,悄悄取了一點內丹,放進表妹的藥。結果卻不小心現了原形,被下人看見,她的舉動也被認為是在給表妹投毒。

而後,便是她被張郎請來的法師收服,後又逃走躲入山林養傷,一晃就是五十年。

“上次你的傷,就是想進宅子弄的?”林宴聽完,想起第一次見蜘蛛精,她身上那道長長的傷口。

阿蛛淺笑,“是的,我聽說他快死了,想再去看看他,沒想到這麽多年,他家宅子還貼著防妖的符咒。”

林宴笨拙地安慰她:“他不值得,你換個人喜歡。”

“累了。”阿蛛懶懶倚著身後的車壁,看著窗外來往的人群,神色露出幾分疲憊,“千百年來,人與妖之間從來沒有善果。”

“小樹藤。”注視窗外來往的人群良久,她轉回頭,伸手輕輕摸了摸林宴的頭發,“我不知你來人間做什麽,記得別愛上人。”

送到山腳,阿蛛下了馬車,離開之前送給林宴一只竹笛,說以後若是有要幫忙的,吹兩聲便可。

林宴問她以後可還會到人間來,阿蛛沒說話,只搖了搖頭,便頭也沒回走入了山林中。

回去的馬車上,想起阿蛛的故事和她說的話,林宴撐著下巴看窗外發呆,生平頭一次感覺到惆悵。小黃雀在他頭頂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小樹藤,王爺是不是快回來了?”

是哦,王爺快回來了。想起容遠,林宴又重新雀躍起來,沒心沒肺的想,什麽愛不愛的,跟他沒關系,他只要在恩人身邊就足夠了。

偷偷溜回王府,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趙嬤嬤和秋雲在到處找他,見到他急急問道:“少爺,你又跑去哪裏了?”

林宴笑嘻嘻地扯開話題,“就隨便去外面逛了逛。嬤嬤,秋雲姐姐,我餓了,給我弄些吃的過來吧。”

吃完飯,林宴去花園裏溜達了一圈回房間,踏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吸了吸鼻子也沒在意,趴到榻上看在集市買的人類畫本,看著看著思緒又飄到容遠身上,已經出門好幾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回來的路上。

想著想著,眼皮變得沉重,“啪嗒”一聲輕響,畫本從手裏滑落到地上,他微微垂下頭,闔上了眼睛。

四周一片大霧,林宴奇怪看向四周,伸手揮了揮。他記得自己在榻上睡著了,這是在做夢嗎?

正疑惑,四周濃霧消散,漸漸露出周圍建築的輪廓,是一條狹長甬道,兩側高墻黛瓦,地上是平整寬大的地磚,甬道蜿蜒不知通向哪裏。

這是什麽地方?林宴正欲擡頭張望,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