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太子難

李恪聞言, 隱約明白了一些東西,長嘆了一口氣道:“多謝大王提醒,只怕我說了也是白說!”

小龍女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許多感觸。她不過是看在李承乾和李恪的面子上, 隨口提了一句, 並不是真的有那麽多好心。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 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 動而俞出。多言數窮, 不如守中。

小龍女雖為神明,卻不敢自比聖人,自然做不到大公無私,所以她提醒了李恪。可她又有著神明的“無情”, 不會直接去幹預人間的悲歡離合, 一句提醒就是小龍女能夠做的極致了。

李恪窺探到了些許天機, 可他能夠做的卻不多。他如今不過是一個放棄了爵位的過氣王爺, 他的話或許對他一脈的後人有些用處, 李唐王室的其他人卻不會因他的一兩句話放棄功名利祿。心月狐轉世本就是李唐王室的劫,身在其中少不得應一回劫難。

果然,那王皇後和蕭淑妃的悲慘遭遇不過是個開頭, 月氏的步步高升, 伴隨的是前朝後宮的血腥鬥爭。皇帝廢王皇後改立月氏, 明面上是月氏在後宮的勝利, 其實是皇帝在前朝的凱旋之歌。彼時,朝廷以長孫無忌、褚遂良為首的元老大臣勢力強大,皇帝的權力受到很大限制。

朝廷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很多大臣反對皇帝廢王立武,皇帝就借著皇後的廢立來處置前朝的大臣。

月皇後為皇帝吸引了前朝的全部火力,偏她身在後宮,大臣們並不能真將她如何。皇帝則用惑於女色的表象,一點點將這些掣肘他的大臣除去。在月氏的出謀劃策下,皇帝采用先易後難的策略,先後罷黜了褚遂良、韓瑗、來濟,最後便是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自幼與太宗為友,少時追隨先帝,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為淩煙閣第一功臣。長孫皇後死後,心心念念就是要嫡親的外甥繼位,三個親外甥立而廢,廢而立,終將李治拱上了那個位置。

李治初為太子,對這個舅舅頗為親近,借著長孫無忌的手,將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兄弟都打壓了下去,穩固了地位,成功登基。如今自己做了這個位子,卻再不能忍受長孫無忌的指手畫腳。月氏想要上位,皇帝想要搬開掣肘自己的人,兩人本就看對了眼,如今自是一拍即合。

顯慶四年,長孫無忌被許敬宗誣陷謀反,削爵流放黔州,出京時途徑渭水,李恪於渭水河畔相送。長孫無忌與李恪對飲一杯,由府兵押送前往黔州。

“當年,你若沒有急流勇退,出家避禍,可能已經死在長孫手上了。”小龍女坐在黑點虎背上,對眺望長孫無忌遠行的李恪道。

說來太宗朝時,小龍女與這位長孫大人也有過一些緣分,不過這份緣分還沒有到小龍女可以為他打破仙人不幹涉凡人命數規則的地步。世上可憐人何其多,即便是神仙也無法個個關照到位。神仙的力量過於強大,若隨意幹涉凡人命數,只會成為一場災難。

“我知道!”李恪語氣平靜道,“我與他注定在對立面,但不能否認長孫大人歷仕三朝,執宰多年,無愧淩煙閣第一功臣之名。若我還是吳王,自與他水火不容,然既然我已經拋卻了過往的身份,他也不曾趕盡殺絕,何必執著於過往立場?”

“你這些年讀經,倒是頗有所得。”小龍女贊嘆道。

李恪能夠放下過往的仇恨,不正是和了道家之風麽。寬恕敵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寬恕寬的不僅是敵人也是自己。仇恨是一把雙刃劍,它讓敵人遍體鱗傷時,也總會無可避免的傷及己身。

“雖曾立場不同,然長孫大人身為貴戚,權重而不專,對李唐忠心耿耿,盡智盡力,不該有此下場。皇兄不在,我便代他送長孫大人一程。”這幾年長孫無忌自得於從龍之功,有些倚老賣老不假,然說他有謀反之心,李恪是不信的。

“哎,承乾早早出家,倒是一場福氣。”

相較於李泰和李治,李承乾、李恪實在是好太多了。

世人都說太宗皇帝弑兄上位血腥,小龍女倒是覺得當今的絕情更讓人心冷。身為君王將過河拆橋玩的這般溜,明明是自己要弄死長孫無忌,偏偏還哭哭啼啼一定要旁人勸他“揮淚斬馬謖”。

若真有幾分情誼,何不給長孫一個自辯的機會?若覺得長孫權勢過了,丟官去職也就罷了,何必連他的兒子和內眷都不放過,要如此趕盡殺絕?再有王皇後、蕭淑妃一個是原配正妻,一個為他生育多名子嗣,便是無情,廢位賜死便罷了,卻坐視月氏如此作踐二人。

小龍女覺得自己眼光真是一等一的好,先帝十幾個兒子,她隨意挑選兩個玩耍,便是心性最好的。

小龍女與李恪感慨一番,便一同離開,不久後黔州傳來長孫無忌死訊,李恪只是默默地為他上了三柱清香。李恪是隋煬帝的外孫,故此生來沒有母族之說,他其實很羨慕李治,有這樣的親族相助,為他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