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容渟低了低眸,神情看起來依舊柔和,他輕輕揮了揮手,暗衛看懂了他的手勢,繼續護在姜嬈身邊。
暗衛離開後不久,邶燊院裏進來了一道身影。
懷青腳步匆匆,從外面回來,衣襟被夜風吹動,沾著點燒焦的炭火味。
他叩門進書房時,容渟正在寫字。
懷青看著他坐在圈椅上的背影,低聲稟報:“沈府裏燒焦的屍體,共有七具,皇上也怕她們假死脫罪,叫仵作來查驗了,裏頭有沈府的三個丫鬟,兩個小廝,換有沈夫人與她女兒,錯不了。”
懷青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被大火吞噬的場景,腳就有些顫,看著外面掛著的燈,眼神都不對勁兒了。
見到死人,心裏面總是會震動的。
案前,容渟寫字的手慢悠悠一頓,他並未轉身,“她們在哪兒?”
“她們?”
“那七具死屍。”
他聲線冷,偏生今天風大,天色沉暗,披在他肩上,眼神裏丁點的波動都沒有,人死人生,無動於衷。
“那幾個丫鬟小廝被他們的家人領了。”懷青頓了一下,“沈夫人與沈姑娘戴罪只身,沒人肯花那個銀子領她們回去,聽說是直接被仵作那邊的民夫帶去城西石林亂葬了。”
“去看守石林的農夫那兒,問出來那母女二人在何處。”
懷青在容渟問到那些死屍的去向時,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等聽到容渟的這聲吩咐,終於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查出屍體在何處能做什麽。
他不敢細思也不敢多問,將事情應了下來便合上門出去,閉門前,往裏掃了一眼。
容渟仍在案前寫字,筆尖的墨滴垂在了紙上,緩緩在宣紙上泅染開,他瞳仁深沉像是化開了墨。
興許是見過容渟拿刀的模樣,這會兒看他執筆寫字,懷青也莫名生出了一絲忌憚。
拿刀如拿筆,動作如出一轍。
太斯文。
……
姜嬈回府後,朝府中的一些老嬤嬤打聽,知道了有關謝襄的一些事。
謝襄不僅是襄王府的嫡女,換是獨生女,沒有任何嫡出的兄弟姊妹,只有個庶出弟弟。
謝襄自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年歲越大,身上的病越多,前些年算命先生說她名字中的襄字太硬,她八字薄,擔不起這個“襄”字,就改成了“溪”字,足不出戶,謝溪如今二八年華,正是待字閨中的時候。
謝溪身子病弱,足不出戶,唯一會出門的時候,便是與她娘親徐謝氏——嘉和皇後的庶出妹妹徐蘭英到廣梨園聽戲。
廣梨園兩日開一回,坐落於秦淮河東,與姜嬈那幾間鋪子在同一側。
姜嬈這幾日便常常在鋪子裏待著,派了線人去廣梨園那兒打聽著,一旦看到謝家人到梨園裏聽戲,便來知會她一聲,她好過去。
她自知沒有什麽深謀大略的手段,只能從這種小地方入手,以期從謝溪與徐蘭英身上得到點什麽有用的東西。
即使得不著,就當去廣梨園聽了幾回戲,解了解悶。
也不虧嘛。
這日她正在鋪子裏待著,安排在梨園那邊的眼線剛好和扈棠一起來了,姜嬈便和她一道,同去廣梨園。
台上,鑼鼓聲漸起。
扈棠並不是一個能安穩下來聽戲的性子。
戲班子這才演了半台戲,她便眼皮打起了架,被台上一下鑼鼓聲給敲激靈了,哆嗦了一下精神了起來,無聊地用手指繞著茶盞畫圈圈。
她看向對面的姜嬈,見她的視線也不在戲台子上,順著她目光看去,似乎是在看二樓西側那邊的一桌母女。
梨園三層樓,一樓廳中支起了戲台子,二樓三樓繞著欄杆的桌邊坐著的都是客,她們在三樓,占據了視線最好的地方。
扈棠看到了坐在二樓的母女。
“那不是襄王妃與謝襄嗎?”
“謝溪。”姜嬈糾正。
徐蘭英母女兩人獨自看戲,也沒與旁人搭話,姜嬈沒瞧出什麽有用的東西,轉回頭來與扈棠攀談。
“念習慣了。”扈棠嘟囔了一聲,旋即聽姜嬈的話,改了,“謝溪。”
姜嬈一笑,扈棠捧著腮看她,“今日怎沒見你弟弟跟著?”
“他被鎖進書院裏,讀書去了。”
姜嬈倒有些惦記起了姜謹行。
她爹爹突然一改悠閑散漫的性子,雷厲風行了起來。
半個月前與她祖父談了話後,次日她祖父上書了一封請書,上奏到了昭武帝那兒,請了冊封爵位的金印,將爵位傳給了她爹爹。
而她弟弟成了
伯府裏的世子。
千百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斷然不能再像往常那樣胡鬧。
即使這幾日弟弟又背著小包袱,到她屋裏哭得淚水漣漣,姜嬈也換是狠下心來“見死不救”。
學問是吃苦學出來的,他受不了今日的苦,便得吃後來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