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所謂伊人(第2/2頁)

“這樣的夢境太過真實,令我神傷。”

柳曉山輕輕言道,卻不往前邁上一步,她擔心自己輕舉妄動會導致夢境轉醒,能夠這般靜靜地看著眼前真實的人就讓她心滿意足了。

“曉山,這不是夢境。我來了,晚了二十五年。”陳雲生動容說道。

柳曉山輕輕捂住嘴,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拂過陳雲生布滿短須的下頜,一雙秋水般的眼眸中有兩泓泫然欲泣的淚珠。

“是什麽改變了你?我,原諒我,剛才沒能認出。”她啜泣著說道,宛如雨打芭蕉。

陳雲生撫在女子春蔥般的五指上,喃喃說道:“歲月無情,我老了,你卻沒變。”

“聽說一場天火焚毀了太白峰,那日我便欲去尋你,可惜被師父阻擋。我盼望著你能在劫難之中活下來,沒見到屍骨我終不能放棄,正是這點信念支撐,即使度日如年,我也耐得住寂寞。我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修行之上,妄圖有朝一日道法大成去那燒黑的太白峰尋你,縱然找不到你的人,也要看看那個曾經生活過十余載的寒竹居今夕何在。”

柳曉山盯著陳雲生的星眸,雙眼中的淚水宛如斷線的珠子,滴滴答答,從她珠玉般光潔的面頰上淌落,她接著說道:“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麽?可惜那些崢嶸歲月我不曾和你一同走過。”

陳雲生摸著自己的心口,說道:“你在這裏,從不曾離去。無論是太白峰的野火,還是忘憂島的白浪,無論是東海之濱的紅袖之亂,還是天水城的淒風苦雨,我心中總有一方天地為你留著,曾經如此,現在如此,日後亦如此。”

女子輕輕啜泣著,身子微微顫動,如風擺柳一般,她哽咽道:“這次應該是真的,在夢境之中你從來沒有說過這般動人的情話。”

陳雲生聽到柳曉山孩子氣般的話語,心中一陣心酸,為自己曾經的徘徊和仿徨深深的愧疚,他擠出一個微笑,眉眼之間依稀和當年那個青衫短刀行的年輕人一般無二。柳曉山再也按捺不住,即使是夢境之中,她也要給對方一個擁抱。

……

陳雲生坐在床邊,柳曉山小鳥依人靠在他的肩膀,雖然雙目哭的有些微腫,也無法遮掩其動人心魄的容顏。這麽多年來,女子從來沒有一日像今天這般展顏微笑,也沒有一日像今天這般歡喜過。

窗外的月光打在窗欞之上,在地上留下一攤亮白的清輝。柳曉山指著滿地欺霜賽雪的月光,輕輕說道:“二十年來,金沙的月亮從來沒有一日像今天這般明亮過。”

陳雲生大喜之後平靜的心情宛如雨過之後空濛的山嶺,清新淡然,他笑著說:“我聽人說金沙百姓都稱你為金沙的明月。今天你高興了,月亮自然就亮了。”

柳曉山婉約笑道:“這種說法我怎麽不曾聽說,想必是那些登徒子好色之說,當不了真。”

陳雲生撫著女子的柔荑,說道:“說這件事的人成了我的小徒弟,日後見他你可當面問他。”

柳曉山莞爾道:“這麽多年你本事沒有長多少,徒弟卻收了不少,當年那個資質奇差無比的韓楓現在如何了?”

柳曉山這麽說也有她的道理,二十多年的苦修之後,女子的修為儼然已經到了金丹後期,看起來比在天穹派翹楚的江雪芹和葉思寒還高了一線。

陳雲生一臉發苦道:“修為一事就不說了,不過韓楓卻沒有你說的那般不濟。他煉藥、制毒的本事很好,現在執掌天穹派藥石司,從我離開之際算起,天穹派已經有十五名專門負責煉藥的弟子。”

“還有十天父王就要送我出閣,你打算如何?”柳曉山想起自己頭頂還懸著一柄利劍,故而焦急地問道。

陳雲生思忖了一會兒,仰起頭,看著柳曉山的眸子,仿佛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我要去向你的父親提親。”

柳曉山聽到這番話簡直要氣暈了,她拍了拍陳雲生的腦門說道:“我的傻哥哥,你現在去提親管什麽用啊?有倒是君無戲言,這件事請他已經做了決定並且婦孺皆知,就算想要答應你也做不到啊。索性今天晚上我就跟你逃出皇宮,這事又幹了不止一次,我在行。”

看著女子一如小兒女般信誓旦旦的樣子,陳雲生不禁莞爾,看起來柳曉山真的沒變,無論是容顏還是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