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七十二章 國士之風

白色身影隨同衣袂聲一同消失在下方樹林中,漸漸有呼喊聲從山坡下的樹林後面傳來,以奪人修為就算要同時讓兩三名乙組成員昏死過去也能勉力做到,但那是在對方不能提防的情況下。

煉神者與修道者狹路相逢,一個修道者卻能輕松對付三五個煉神者。

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事,就如在最猛烈的毒草附近必然會有完美克制毒性的藥草伴生,最善良的人身邊最能滋生心思惡毒的兇徒,修道者與煉神者之間也沒有絕對的強者。

“一聲兄弟大過天。”

宋鈺腦海中驀然閃現出昨夜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他的朋友不多,兄弟更少。

力鬼算一個,奪人算一個。

除此之外,再無第三!

手中蓮台依舊吞吐著緋紅色精光,如薄薄羅帳般將宋鈺整個手掌遮擋在另一個世界,就像正一點點走上黃泉路的奪人身影一般。

朦朧而不真切!

宋鈺用無比嚴肅表情站在原地,兩個不同的思想在內心交鋒,離開還是轉身和奪人並肩戰鬥?

宋鈺用了不短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優柔寡斷的事,實際上需要他選擇的也並不復雜,像這樣艱難地選擇的時候幾乎沒有。只是很簡單的去與留而已,偏偏是這樣簡單的問題卻困擾著讓他在原地站了一息之久。

下面呼喝聲漸弱,一層層氣浪如霧靄般從山坡下竄入林間,驚動了還在艱難未決的宋鈺,這身影也促使著他必須做出最後決定。宋鈺用力握著五色蓮台,好幾處稍小的蓮角都嵌入掌肉中。

“狗娘養的!”宋鈺鋼牙猛咬,從嘴裏罵出一聲。

奪人很慶幸,自己遇上的兩人修為差異很大,以修道界修為來區別的話,左邊穿黑衣的漢子差不多是在雷動中期,每一次出拳都伴隨著沉悶的雷聲,拳風掃過身畔,就仿佛是衣服上滾落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灼熱的氣流。相比而言右邊那人的攻擊可就“安靜”多了,但真正給奪人帶來威脅的卻恰好是右邊這個提著狹刃短刀、不言不語的人,他比同伴更年輕,但每一次出刀都老道而狠辣。

對方身上氣勢沉如山嶽,深如大海。

奪人將神念施展到極致,也捕捉到對方出手的軌跡,但這具肉身卻遲鈍如蝸牛,腦海中千百種躲避這兩人攻擊的方式,但施展出來卻如同走向花轎的大姑娘般羞羞答答,以至於奪人自己都覺得自己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長刀怒斬直下,奪人整個身子如敗革般順著刀勢倒飛出去,他人在空中依舊忍不住朝著山坡上望了一眼,恰好看見宋鈺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嘆息:“我以為我們哪怕不算生死兄弟,至少不能坐視彼此死亡。”

一溜血珠緊隨奪人身子一同砸落在地,他覺得自己快死了,心很痛很痛!

胸口被長刀劈出深深的傷痕,鮮血迅速將森森白骨掩蓋,在潔白長衫上迅速擴散。

真正進入山林後,宋鈺終於覺得舒服多了,這很大程度得益於這些層巒交錯的樹林將大打鬥聲、呼喊聲隔絕在外。

太羅第一個趕到現場,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剩下的另外兩名乙組成員也從兩個方向紛杳而至。在得知被夜叉逃走的消息後,太羅怒不可竭地對先前合力圍攻奪人的兩人各扇了一個耳光,隨後指著地上受傷的奪人問道:“誰能告訴我,這家夥又是怎麽回事?”

被抽了耳光的兩人,一人是卯組成員,在他眼裏乙組永遠是高高在上的,而能成為乙組小頭目的人自然永遠都是對的,另一人本就是太羅屬下,所以同樣是心甘情願受了這巴掌,因為他們確實是將夜叉從眼皮下放走了。

對方看了眼倒在地上痛苦掙紮的奪人一眼,恭敬說道:“這人應該是煉神者。”

“應該是?”太羅冷冷哼了一聲,簡單的一個音節確如大荒至寒葵水一般浸入到周圍眾人骨髓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打著冷戰,低頭不敢與太羅目光對視。

“一群廢物。”幸運的是太羅似乎並不打算立即對他二人施以懲罰段,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人身上,擡起腳用腳尖勾住對方下巴,透過淩亂頭發打量著對方,隨後一笑,輕輕吐出兩個字:“奪人!”

周圍幾人露出驚容,奪人的聲名一直以來都在天目的圈子裏流傳著,每一年想著殺烏蠻的人不計其數,但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多了,奪人是為數不多的一人,而且在通海河截殺烏蠻最終將掌控中海口、天關二城的地下強者斬殺,這裏面除了夜叉奪走最耀眼的光環外,便數此人了。

大荒地理志上對通海河有各種描述,其中褒獎之言不勝枚舉,惟獨有悲嗆一語記下當初百劍沸騰的場面:“伏士三百,亡者九,獸也悲憫,爭相墜崖。其後峽岸常有亡靈哭,天陰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