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五章 神順

從李府出來已是萬家燈火的時節,天關城人人富有不是一句玩笑,至少沒有幾個城市能像天關城這樣,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燈籠,街道上人流雖然比白天少了很多,但依然是往來穿梭絡繹不絕,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和著或遠或近、或大或小、或是高昂或是低緩的樂坊的絲竹管樂,傳到街心。

宋鈺一言不發,如幽靈般從一個陰暗處穿過燈光進入另外一個陰影,這已經是他多年來的習慣。黑暗是世人畏懼的東西,但對宋鈺而言卻是最安全的地方,黑夜能給他一種安全感,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大荒世界,他永遠都是一個人,他是一個孤獨的行者。宋鈺現在沉默不是因為寂寞,而是震驚,這種震驚讓他很久也沒有緩過來,而震驚的根源來自於李老頭的一句話:“別指望我幫你,除非你能用實力證明你比君越更適合那個位置。”

宋鈺知道,沒有覆滅前的影牙是北域帝國最強的殺手組織,至於強在什麽地方宋鈺壓根沒有看出來,宋鈺對這個“最強”自然有著另外一種理解,因為北域帝國幾乎找不著其他殺手組織,甚至連兼職的殺手也不容易找到,影牙的存在理所當然是最強的,就算一百年不接受任何任務也是最強的。

此外,李老頭還說了另外一句話:“疫人族來北域定居便是因為你祖上的緣故,疫人的覆滅自然要由你給出個交代。”以小明大,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影牙也許真正強大的並不是有多少厲害的角色在帳下聽令,一揮手便有無數殺手蜂擁而至,也許真正強大的地方就在於天目的存在,也不知從第幾代影主開始,就已經在安置天目,城衛司、羅府、甚至是天闕世家中脫離出來的支流也都和影牙有交接,宋鈺甚至懷疑李老頭本身就是影牙的天目,疫人族之所以從陰陽世家中脫離出來,也是影牙前幾代影主的功勞,那麽逍遙世家的一個旁支也該差不多如此吧?

若非以前曾經用神念捕捉過宋鈺腦海中的記憶,從而讓他發現宋時關是宋族的一份子,宋族裏就算一個庶出的少爺也不亞於一介閑散王爺,宋時關竟然能舍棄這份家業甘願做一名殺手,其中緣由頗值得推敲。

影主究竟想要幹什麽?宋時關想要幹什麽?

宋鈺猛然想到一種可能,這念頭讓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讓宋鈺甚至不敢去碰觸影牙頭上遮蓋著的那層面紗,他甚至有種改頭換面的沖動,因為這事一旦被別人察覺,宋鈺恐怕只有逃往大荒的盡頭——禁獄。

李浣一直跟在宋鈺身後,初時還因為被父親關得久了,一到街上便四處瞅瞅,他這年齡就算看再多聖賢文章,再如何經歷世事,也不能做到淡然處之。就算是宋鈺恪守著影牙戒條:不困於情、不惑於心,再加上他前世家族中傾營紮禮無數年,宋鈺心裏年齡絕對在三十五歲以上,但時常還有失態的時候,李浣偶爾看得高興興了還雙手合成喇叭狀鬼哭狼嚎地吆喝幾聲,宋鈺也並不在意。

新鮮勁一過,李浣終於算回復了往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羈形象,兩只手在胸前交叉比劃了一下,好奇地問道:“你真是這個……”

“不是。”宋鈺毫不猶豫地回答著,結果惹來對方一雙翻飛的白眼,用我信你的話就是大荒第一號笨蛋的表情瞪著宋鈺:“我父親和你究竟是什麽關系?你又到底是誰?”

“這和你剛才的那個問題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李浣眼神隨著一個擦肩而過的女子一起偏轉,看著對方那妙曼的身段在燈光下隨著屁股的左右扭動而若隱若現,嘴裏發出比那些痞子還不堪的笑聲,氣得那女子回頭瞪了他一眼,隨即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浣沒有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似乎覺得兩個大男人這樣在街道上走著有些尷尬,用沒話找話的心態問道:“那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麽去羅家吧,一般情況下我可不願意見羅雅丹那個女人,說話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好像誰都欠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對了,羅家前段時間被迫退銀契的事我也聽說了。按理說羅府經營了幾輩人,這麽大的家業積累下來的財富不說富可敵國,但買下幾座城池應該不在話下,怎麽會幾百萬兩銀子就讓羅府捉襟見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鈺腦海中靈光乍閃,以前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如今想來這事頗為蹊蹺,羅家將買賣做到西林帝國,甚至是南荒帝國,不至於這麽點錢也拿不出來,一個寒門一年就有幾十萬的營業額,虛無峰那片礦脈每年也在源源不絕地產銀子,據羅雅丹說起,羅家所有賺錢的項目都不在天關城,其他一些宋鈺所不知道的產業更不用說了。

宋鈺努著嘴,對著有兩尊石獅的雕像示意李浣自己去問,門房對號稱瘋子的小姐扈從早就熟悉,也許是先前又得到過彭亮的吩咐,沒有像往常那樣要宋鈺候著他先去通報,側門大開,大大方方地讓宋鈺二人進去。